青銅鼎碎片紮進泥土時，寒霖殘影係著情絲的桃枝突然綻出妖異紅光。淩淵懷中的言兮驟然睜眼，眉心金紋裂開細縫，一滴鎏金血墜地瞬間，整片凋零的枯木林竟開出胭脂色的重瓣桃花。
    "這是……狐嫁術？"青蕪的骨鞭絞碎襲來的藤蔓，望著漫天飛花變了臉色，"巫蠱穀禁術裏提過，以心頭血催開死木桃花者，必遭九尾反噬！"
    話音未落，桃林深處傳來玉鈴輕響。十二盞白骨燈籠自地底浮起，照出蜿蜒青石徑上赤足而行的窈窕身影。緋色紗衣裹著凝脂般的肌膚，女子眼尾朱砂痣隨著步伐明滅，九條狐尾在月下泛著流火般的光澤。
    "奴家等了九百年，總算等到能破封印的祭品。"狐妖赤瞳倒豎，指尖輕點淩淵懷中昏迷的言兮，"這小丫頭的心頭血，可比當年寒霖仙君的純多了。"
    淩淵的弑神槍卷起罡風，卻見槍尖穿透的狐影化作紛飛桃瓣。真正的妖狐早已出現在言兮身後，染著蔻丹的指甲劃過她頸間血脈："龍君莫急，待奴家取完血，自會送你們去陪寒霖仙君——"
    雪發突然絞住狐腕，言兮瞳孔泛起妖異的金紅色："你身上有師兄的霜紋氣息。"
    "好妹妹鼻子真靈。"狐妖嬌笑著甩開束縛，腕間銀鈴與言兮的撞出清響，"三百年前寒霖闖我青丘秘境，取走半顆狐丹鎮你的巫蠱心，可還記得？"
    地麵突然裂開九道溝壑，每道裂縫中都爬出三具纏滿桃枝的白骨。青蕪揮鞭擊碎最近那具白骨，卻發現斷裂的骨茬裏鑽出血色狐毛："是狐嫁術的傀儡！這些屍骨生前都飲過巫蠱血！"
    狐妖的赤瞳突然迸發妖光，淩淵的龍尾橫掃時竟被憑空出現的桃木棺擋住。棺蓋轟然開啟，裏麵躺著的青年身著月白長衫，心口插著的正是寒霖那支桃木簪——隻是簪尾刻著的"言"字被生生削去半邊。
    "認得了？"狐妖撫過青年冰涼的麵龐，"這是我那癡情的胞弟塗山玨，當年為助寒霖取狐丹，甘願剜心做藥引……"
    言兮的銀鈴突然發出悲鳴，棺中青年竟睜開赤色豎瞳。狐妖的九尾纏住他脖頸將人提起，殷紅舌尖舔過他心口傷痕："好弟弟，告訴這位河主，你咽氣前寒霖說了什麽？"
    "他說…咳咳……"青年每說一字，七竅便湧出黑血，"待桃花開遍南疆……定讓阿姊…重梳紅妝……"
    淩淵的逆鱗突然暴長，龍爪捏碎青年咽喉的刹那，整片桃林響起淒厲狐嘯。九尾妖狐的真身暴漲三丈，赤色皮毛燃起幽藍狐火："龍君可知，寒霖最後一縷殘魂就養在這具屍身裏？"
    言兮的雪發驟然絞碎桃木棺，棺底卻露出張泛黃的合婚庚帖。帖上字跡被血跡暈染，仍能辨出"言兮"與"寒霖"並列的名諱，落款處印著狐族特有的爪痕圖騰。
    "當年寒霖跪在青丘求的婚書。"狐妖的尾巴卷起庚帖在火中搖晃，"他許諾事成後以龍君逆鱗為聘，可惜……"赤瞳突然轉向淩淵，"龍鱗沒取到，倒把自個兒煉成了引魂香的藥渣。"
    青蕪的骨鞭突然纏住言兮手腕："河主小心幻術！"
    遲了半步。言兮的指尖剛觸到燃燒的庚帖，四周景象驟然扭曲。再睜眼時已置身青丘祭壇，十八根盤龍柱上拴著奄奄一息的淩淵，寒霖正執劍抵在他逆鱗處，劍鋒已沒入半寸。
    "師妹選吧。"寒霖的聲音混著狐嘯傳來，"用他的逆鱗換婚書，或者……"
    幻境突然被龍焰燒穿缺口，真實的淩淵衝破桎梏，弑神槍貫穿狐妖肩胛。九尾纏住槍身時，青蕪突然擲出三枚刻著霜紋的銀釘："釘她天靈蓋！這是寒霖仙君當年留下的……"
    狐妖的尖嘯震碎銀釘，赤色妖火卻突然轉為幽綠。她難以置信地望向心口——言兮的霜劍正正刺穿當年寒霖取丹留下的舊傷，劍柄上纏著的褪色紅綢，赫然是三百年前從寒霖劍穗上扯下的那截。
    "你怎知我的命門……"
    "師兄取你狐丹那日，我在往生河倒影裏看得真切。"言兮轉動劍柄，霜紋順著傷口蔓延，"他剖丹前故意留了道冰棱在你心脈，防的便是今日。"
    桃林開始崩塌，九尾妖狐在悲鳴中化作原型。淩淵的龍爪捏住她後頸時，狐妖突然吐出枚冰晶凝成的珠子，珠內封著片染血的龍鱗："寒霖…咳咳…托我帶給河主的……"
    珠子墜地碎裂的刹那，寒霖的虛影自龍鱗中浮現。青年仙君正在往生河畔焚香，手邊擺著套鳳冠霞帔："等師妹魂魄養好了，穿這身嫁衣定然……"他忽然轉頭望向虛空，仿佛隔著三百載光陰與言兮對視，"罷了，終究是妄念。"
    虛影消散時，青石徑盡頭傳來環佩叮咚。十二名狐族長老抬著玄冰棺踏月而來，棺中女子與言兮容貌一般無二，額間狐火紋卻閃著妖異紫光。
    "河主可識得這具身子？"為首長老掀開棺中人的衣袖，腕間赫然是言兮輪回第九世留下的傷疤，"當年寒霖仙君盜走我族至寶，原是為了給這副軀殼續命……"
    淩淵的弑神槍突然調轉方向，卻在觸及冰棺時被言兮的雪發纏住。她撫過棺中人眉心的金紋，指尖觸到熟悉的霜紋氣息："師兄用我的血溫養這軀殼多久了？"
    "整整七世輪回。"狐族長老的尾巴掃過棺槨，"每當你曆劫瀕死，他便剜一截仙骨替這軀殼塑魂，如今隻差……"
    山崩地裂的轟鳴吞沒了後半句話。冰棺中女子猛然睜眼，赤瞳倒豎著撲向言兮。兩道身影糾纏的刹那，往生河水自地底噴湧而出，水中浮出三百盞寫著"奠"字的白燈籠。
    "阿姊——"
    少年清亮的呼喊穿透水霧，寒玨渾身是血地從河麵鑽出，手中攥著半截桃木簪："哥哥的殘魂在燈籠裏！快斬了那具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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