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血雨未歇，阿澈腕間噬心鐲突然收緊。嬰孩眉心逆鱗紋滲出的黑血凝成絲線，蛛網般纏上最近的桃樹，樹皮皸裂處竟露出半張青玉雕琢的人麵——那眉眼與寒霖分毫不差，唇畔卻凝著巫族傀儡符特有的朱砂紋。
    "師兄……"言兮的雪發絞碎纏住阿澈的血絲，指尖觸及人麵時，桃樹突然綻開千百朵鐵桃花。花瓣邊緣的鋸齒咬破她手腕，吮吸的金血順著樹幹脈絡注入地底，"你連自己的屍身都煉成了傀儡木？"
    地脈深處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九具青銅棺槨突然立起，棺蓋內壁密密麻麻刻著傀儡術要訣。月蕪癲笑著扯斷纏在頸間的翡翠珠串，珠子墜地化作碧眼蜘蛛："仙君當年剖我靈根時說過，待傀儡木開滿鐵桃花，便讓我做這桃林真正的主人！"
    淩淵的龍爪捏碎三隻蜘蛛，爆開的毒液卻在空中凝成寒霖執筆繪符的虛影。青年殘魂的筆尖正點向阿澈眉心，朱砂混著金血繪出傀儡符："澈兒生辰八字與傀儡木相契，最合適……"
    "合適做你複活的容器麽？"墨袍男子突然自棺槨陰影走出，白玉麵具裂開蛛網狀細紋。他指尖纏繞的銀絲正勒著名昏迷的少女，少女腕間銀鈴與言兮的殘鐲共鳴，"師尊，您教我的傀儡術，今日便用來葬送您最後的念想如何？"
    言兮的霜劍劈開銀絲，劍氣觸及少女衣襟時驟然凝滯——那領口繡著的並蒂蓮紋，分明是輪回第三世她親手為寒霖縫製的裏衣圖樣。少女突然睜眼，瞳孔裏浮動的朱砂符咒與桃樹人麵一模一樣："師祖，琅兒等了二十年，總算等到您啟動傀儡木……"
    阿澈的啼哭陡然淒厲，噬心鐲爆開的翡翠碎片割破琅兒臉頰。地底鑽出個侏儒傀儡師，手中提線木偶的五官竟與寒霖如出一轍："精彩！仙君用徒弟養傀儡，徒弟用傀儡弑師祖——"木偶的關節突然暴長，利爪抓向言兮心口，"這出戲可比巫族祭典有趣多了！"
    淩淵的逆鱗離體化作光盾，卻在觸及木偶時被朱砂符反噬。墨袍男子突然掀開麵具，露出被傀儡符侵蝕的半張臉："師尊可知，當年您為護師娘剜我雙目時，用的正是這傀儡術？"他枯爪插入木偶心口，扯出的竟是半本染血的《傀儡秘要》，"您寫在扉頁的"大道無情"，弟子至今參不透呢。"
    桃林突然刮起腥風，三百具青玉傀儡破土而出。琅兒腕間銀鈴震碎最近那具傀儡，爆開的玉屑裏掉出張泛黃紙箋——寒霖的字跡工整如刻："甲子年三月十七，取青冥左眼煉傀木。"紙角還沾著星點血跡，正是當年少年傀儡師被剜目時的血。
    "好個大道無情！"青冥的提線木偶突然暴起，關節處彈出的刀刃割斷琅兒發帶，"那師尊為何獨對師娘有情？"散落的青絲在空中凝成寒霖教幼年言兮執劍的畫麵，"就因她是天定的巫蠱聖女？"
    阿澈的赤足突然踏上傀儡陣眼，鎏金光束自地脈衝天而起。九具青銅棺槨應聲開啟，每具棺內都蜷縮著具與寒霖容貌相仿的傀儡。月蕪的翡翠鐲子突然套上琅兒手腕："仙君用親女兒養了二十年傀木，河主可還認得這孩子的眼睛？"
    言兮的雪發絞住月蕪脖頸，卻在觸及她心口玉石時僵住——玉石內封著的翡翠幼苗，分明是阿澈出生那日她親手係在桃枝上的長命縷。淩淵的龍尾掃塌半片桃林，逆鱗血濺在青玉傀儡麵龐："寒霖！你若還有半分神識……"
    "師尊早就死了！"青冥的提線木偶突然口吐人言，聲線竟與寒霖重疊，"從他把第一個傀儡符刻進我頭骨那日起，活著的便隻是具空殼！"木偶的胸腔突然裂開，三百張染血的傀儡符如蝶群撲向阿澈。
    琅兒突然咬破舌尖，血霧凝成寒霖執筆的虛影："父親說……待鐵桃花開至九重……"少女的瞳孔逐漸被朱砂符吞噬，"便讓我……替他看看……這人間……"
    桃林深處傳來編鍾悲鳴，九重花瓣凝成寒霖撫琴的虛影。青年殘魂的指尖拂過阿澈淚痣，傀儡符在觸及嬰孩金血時驟然崩解："大道無情……可我對你……"虛影突然望向言兮，"終究是舍不下……"
    地脈突然塌陷，三百青玉傀儡盡數墜入深淵。青冥的提線木偶在最後一刻抱住琅兒，朱砂符咒自燃成的灰燼裏浮出張殘頁——寒霖臨終前咬破手指補全的傀儡術末章，赫然寫著："以父為傀，可逆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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