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河的水霧凝成冰晶墜在船頭時，言兮腕間的噬心鐲突然發燙。阿澈蜷在她懷中，嬰孩眉心補天珠裂開細紋，滲出的青金色血珠滾落船舷，竟在渾濁河麵綻開朵朵血色靈芝。淩淵的龍尾掃開撲來的腐屍，逆鱗映出對岸峭壁上那抹妖異的赤紅——千年血靈芝生在骸骨堆砌的岩縫間，菌蓋脈絡竟與寒霖心口霜紋一模一樣。
    "這瘴毒，河主還能撐三刻。"
    撐篙的盲眼船娘突然開口，空洞眼窩朝向血靈芝的方向。她枯槁的指尖摩挲著篙杆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凹痕都蓄著暗紅血垢："仙君當年刻這渡魂舟時，往龍骨裏灌了九十九碗心頭血——就為今日載河主來取藥。"
    言兮的雪發絞住船舷邊浮屍，發梢卻在觸及屍身腰間玉牌時驟然繃直。那刻著"藥王穀"三字的玉牌下，懸著的竟是寒霖劍穗同款的霜紋流蘇。屍身突然睜眼，腐爛的唇齒間吐出帶蠱蟲的黑霧："師妹……這血靈芝……沾過我的血……"
    淩淵的逆鱗劈開黑霧，鎏金火焰中浮現寒霖剜心取血的畫麵。青年跪在藥王穀祭壇，正將浸透毒血的靈芝按入自己胸腔："待幽冥河漲潮時……讓言兮……咳……別碰葉背的孢子……"
    船身突然劇烈震顫，阿澈的啼哭驚起漫天血鴉。盲眼船娘的篙杆插入河底，挑起的不是淤泥，而是具纏滿水草的青銅棺。棺蓋移開半寸，寒霖支離破碎的殘魂正攥著把血色菌絲："來得……正好……"
    "仙君好算計！"對岸峭壁傳來嬌叱，紫衣女子踏著屍傀頭顱躍下。她腕間銀鎖鏈拴著三百隻碧眼蟾蜍，每隻蟾蜍背部都生著血色菌斑："用我的本命蠱養靈芝三百年，今日該連本帶利還了！"
    言兮的霜劍斬斷三根鎖鏈，劍氣觸及蟾蜍時爆開腥臭血霧。淩淵的龍爪捏碎撲來的屍傀，卻在觸及菌斑時被腐蝕出青煙。盲眼船娘突然甩出篙杆，腐朽的竹節裂開，露出內裏封著的冰棱："河主接好！這是仙君取的第一株血靈芝！"
    冰棱墜入言兮掌心時，幽冥河突然靜止。寒霖殘魂自青銅棺中坐起，虛影比往生河的水霧還淡："葉背孢子可續命……但……"他指尖點向阿澈眉心，"澈兒會忘盡前塵……"
    紫衣女子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跳動的蠱蟲腹部裂開，鑽出條生著人麵的血靈芝："師兄當年為我種情蠱時，說的可是"待靈芝成妖，便與你歸隱南溪"！"她枯爪插入蠱蟲體內，扯出把帶霜紋的短刃，"現在，我要這小雜種的心頭血澆我的靈芝！"
    阿澈的赤足突然踏上船頭，補天珠青光籠罩整片河域。血靈芝在光暈中瘋狂生長，菌絲纏住寒霖殘魂的刹那，盲眼船娘的篙杆貫穿紫衣女子咽喉："仙君早知你會叛！"她腐爛的眼窩淌出黑血，"這渡魂舟的龍骨，正是用你師尊的脊梁煉的！"
    幽冥河底升起九盞青銅燈，每盞燈芯都跳動著寒霖的殘念。言兮的雪發絞住最大那盞，燈焰中浮現青年跪求藥王穀主的場景——他正將噬心鐲按入自己腕骨："取血靈芝者，需以摯愛魂魄為引……"
    "所以您剖了我的魂！"紫衣女子在血泊中癲笑，腕間銀鏈突然纏住阿澈，"那就讓這小孽種……"
    淩淵的逆鱗離體化作光刃，斬斷的鎖鏈卻化作菌絲鑽入阿澈七竅。言兮捏碎冰棱，血色孢子混著金血澆在寒霖殘魂上："師兄要的局，我偏要破！"
    幽冥河突然倒流，血靈芝在逆流中盡數枯萎。寒霖殘魂握住言兮的手，將最後一把菌絲塞入她掌心："孢子入心時……你會恨我……"虛影消散的刹那，對岸峭壁傳來山崩之聲，真正的千年血靈芝在晨曦中露出真容。
    盲眼船娘突然扯下自己的左臂，白骨指尖點向血色菌蓋："快！仙君在這靈芝裏封了……"
    話音未落，紫衣女子的屍身突然暴起，心口蠱蟲裹著血靈芝撲向阿澈。淩淵的龍尾卷起驚濤，逆鱗血濺在菌蓋的霜紋上——那紋路突然活過來般遊動，凝成寒霖臨終前刻下的血書：
    "靈芝有毒，情深不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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