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裂縫的罡風仍在耳畔呼嘯，言兮的雪發掃過阿澈汗濕的額頭，鼻尖卻先一步嗅到腐水腥氣。淩淵的龍尾卷著母子二人落地時，青石板縫隙裏滲出的黑水正漫過鞋尖——本該荒廢的村落中央，那口纏滿符咒的枯井發出咕嘟異響，井沿青苔間忽然探出條猩紅觸須，濕滑表皮上密布的吸盤正一張一合。
    "退後！"
    佝僂老者從槐樹後閃出，桃木杖尖挑著的黃符無風自燃。他獨眼瞥向阿澈赤足上的金鱗紋，渾濁瞳孔驟然收縮："三百年了……寒霖仙君養的蠱蟲，終究還是尋來了……"
    話音未落，井中突然爆出淒厲嬰啼。數十條手腕粗的噬魂蛭破水而出，每條蛭身都生著張扭曲人臉——最前頭那條額心點著朱砂痣，分明是言兮輪回第七世早夭孩兒的模樣。
    "娘親……"蛭身人臉突然口吐人言，吸盤間滲出暗紅血沫，"井下好冷……"
    淩淵的逆鱗劈開兩條噬魂蛭，爆開的黏液卻凝成寒霖執筆繪符的虛影。青年殘魂的筆尖懸在井沿，朱砂混著金血描出言兮從未見過的禁咒："甲子年霜降，以親子殘魂飼蛭，鎮往生裂隙……"
    "他竟用我們的孩兒養蠱！"言兮的霜劍刺穿虛影，劍氣震得槐樹枯葉紛飛。老者突然咳出大口黑血，皮膚下鼓起遊動的蛭蟲："何止是你們……這村裏九十九口人……咳咳……都是仙君備的餌料……"
    井中傳來鎖鏈拖曳聲，阿澈突然掙開淩淵懷抱。嬰孩赤足踏過黑水，足心血紋觸及井沿符咒的刹那，整座村落地動山搖。三百具纏滿水草的青銅棺破土而出，棺蓋上用隕鐵釘釘著褪色的合婚庚帖——"言兮"二字旁，寒霖的簽名被反複塗抹，最後凝成句"寧負蒼生"。
    "阿姊當心！"
    綠裙少女自祠堂衝出，腕間銀鐲與噬魂蛭的嘶鳴共振。她發間別著的桃木梳突然暴長，梳齒絞碎三條襲向言兮的蛭蟲："這些蛭蟲沾不得活人生氣，仙君當年在它們脊骨裏刻了……"
    話音未斷，井底突然升起盞青銅燈。燈芯躍動的不是火焰，而是寒霖被鐵鏈吊在井底的殘影。青年脊骨釘著九根透魂釘，正將阿澈的生辰八字刻入蛭王眉心："待言兮至此……讓澈兒……咳……滴血入井……"
    老者突然暴起，桃木杖貫穿少女心口。爆開的血霧中鑽出千百條蛭蟲，每條都生著寒霖教幼子習字的虛影："仙君允我長生，條件便是守到今日——"他撕開人皮露出蛭王本體，額間朱砂痣與阿澈的一模一樣，"小公子的心頭血，老朽收下了！"
    淩淵的龍嘯震塌半座祠堂，逆鱗血濺在青銅棺上。棺蓋移開半寸，寒霖真身的指尖動了動，三千銀發突然纏住蛭王："阿澈……閉眼……"
    阿澈的啼哭陡然淒厲，補天珠青光漫過枯井。蛭王額間朱砂痣突然離體，凝成枚帶霜紋的玉扣——正是言兮輪回第三世係在寒霖劍穗上的那枚。井水沸騰的刹那，三百青銅棺齊齊開啟，每具棺內都湧出言兮曆世隕落時的場景。
    "師兄連我的眼淚都算計……"言兮的雪發絞碎最後一條噬魂蛭，發梢觸及井底寒霖殘魂時，往生河倒流的記憶洶湧而來——青年跪在暴雨中剜出蛭王，將哭鬧的嬰孩按進井口："澈兒乖……待你娘親歸來時……"
    淩淵的龍爪捏碎蛭王頭顱，爆開的黑血中浮出卷帛書。寒霖的字跡被井水暈染，唯有一行小字清晰如新：
    "噬魂非噬魂，護卿輪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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