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蓮燈盞墜入深淵的刹那，雪原裂口突然浮出九十九級冰階。階上墨玉棋盤泛著幽光，殘局間散落的棋子竟是用青鸞骨與蛟鱗打磨而成。淩淵的斷爪扣住冰階邊緣，鎏金血液順著棋格紋路蔓延，驚醒了沉睡在棋罐中的霜蠶蠱王。
    "龍君的血倒是上好的朱砂墨。"
    麻衣老者拄著桃木杖從雪霧中走來，杖頭懸著的青銅鈴鐺刻滿星象圖。他枯指抹過淩淵傷口處的金血，在棋盤上畫出道赤色卦象："寒霖神王布這局棋時，特意留了枚活子......"渾濁眼珠突然轉向阿澈眉心巫印，"原來應在此處。"
    言兮的殘魂裹著冰晶重生，發梢卻結滿血霜。她徒手抓起把棋子，掌心瞬間被灼出森森白骨——黑子透著西荒巫族的血腥氣，白子竟是用自己當年被剜下的青鸞翎煉製："師兄連我褪羽期的絨毛都存著......"喉間哽咽混著棋罐中的蠱蟲嗡鳴，"就為煉這囚籠般的棋局？"
    "是生門。"
    老者木杖突然點向棋盤天元位，積雪中浮出盞破碎的引魂燈。燈芯裏蜷縮的少女魂魄睜開眼，額間赤蓮紋與阿澈共鳴："阿蘅......"夙夜殘破的巫袍從雪堆中揚起，卻被棋格間竄出的霜紋鎖鏈貫穿腳踝，"哥哥錯了......不該用你的魂魄養蠱......"
    阿澈忽然安靜下來，魔氣凝成的小手抓起枚黑子。棋子落盤的脆響中，整片雪原的屍骸同時抬頭，空洞眼眶裏浮出星鬥軌跡。棋盤西北角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騰的岩漿池——池中懸著的冰棺裏，雪奴的青銅儺麵正在龜裂。
    "寒霖小兒好算計！"
    儺麵徹底碎裂，露出雪奴與言兮九分相似的麵容。她脖頸纏繞的鎖鏈突然繃直，鏈頭拴著的竟是天機閣初代閣主的頭骨："當年你騙我執掌天機盤推演命數，原來早將我的魂靈煉成了棋子！"
    淩淵的逆鱗碎片突然飛向棋盤，在東南巽位凝成金色將星。老者桃木杖爆出青光，杖身浮現出寒霖執劍刻字的畫麵："雪奴，你盜走墨玉棋盤那日，便該料到會成為局中子。"他枯掌拍向棋罐，三千霜蠶蠱化作流光沒入阿澈心口，"神王血脈，本就是最好的棋枰。"
    阿澈發出撕心裂肺的啼哭，周身爆開的魔氣中竟浮出縱橫十九道虛幻棋路。夙夜突然癲笑著割開手腕，巫血在棋盤上潑出西荒圖騰："本座用十萬生魂喂出的噬心蠱，今日便與這棋局同葬！"血圖騰中鑽出條雙頭巨蟒，一口吞向棋罐中的蠱王。
    "啪！"
    清脆的落子聲截斷蟒嘯。阿澈右眼淌著血淚，指尖白子正壓在雪奴的命宮位。冰棺中的女子突然七竅流血，畢生修為順著鎖鏈灌入棋盤："不可能......你竟能調動天機盤......"
    麻衣老者突然撕開麻衣，露出心口嵌入的墨玉棋枰。他顫抖著摳出染血的棋盤殘片，猛地按入阿澈後頸："寒霖剖心那夜，用半碗心頭血求老朽守局......"殘片與阿澈體內霜紋融合的刹那，整片雪原的積雪倒卷向天穹，"等了九百年，終於等到執棋人！"
    言兮的霜劍突然調轉劍尖，劍氣劈開岩漿池。池底浮出的青銅匣中，整整齊齊碼著三百枚青鸞蛋，每顆蛋殼都刻著寒霖的霜紋："師兄你......"她撫過蛋殼上未幹的血漬，恍惚看見當年褪羽期被拔光翎毛時，寒霖藏在袖中顫抖的手，"竟偷偷存著我的......"
    "師姐小心！"
    淩淵的龍尾卷起颶風掃開雪奴的冰刃，斷角卻突然刺入自己心口。鎏金心頭血噴在棋盤上，激活了隱藏的星軌圖："原來我才是那枚活子......"他苦笑著看向棋局中自己命宮位的將星，"寒霖，你連龍族反噬都算到了......"
    阿澈忽然咯咯輕笑，魔氣與赤蓮在棋盤上空凝成嬰孩虛影。虛影小手撥弄星軌，雪奴的命星突然墜向代表言兮的鸞鳥星："娘親你看......"稚嫩童音吐出的話語令人毛骨悚然，"爹爹在教阿澈擺弄星辰呢......"
    夙夜趁機甩出巫笛殘片，笛孔中爬出的蠱蟲直撲青鸞蛋。麻衣老者桃木杖插入雪地，杖頭青銅鈴炸成粉末，凝成符咒護住蛋殼："西荒餘孽！你可知這些蛋中......"
    "養著言兮每一世的魂種！"雪奴尖叫著震碎冰棺，赤足踏上星軌，"寒霖當年跪在巫神殿求換魂術時，我就該把他煉成蠱人！"她撕開胸腔，跳動的冰晶心髒裏嵌著枚黑子，"可惜他寧肯碎魂也不願娶我......"
    棋盤突然劇烈震顫，西北角竄出條霜紋小龍。龍睛中映出寒霖殘影，龍爪捏著的正是當年婚宴上失蹤的合巹杯："阿蘅的魂在杯裏養了九百年，"殘影忽然轉頭望向夙夜，"雪奴騙你用了假魂魄養蠱......"
    "不可能！"夙夜巫袍鼓脹如帆，血蟒卻突然反噬其主。阿澈指尖白子輕敲棋盤，雪奴心髒裏的黑子破體而出，帶著冰晶心髒落入言兮掌心："姨娘的心......"嬰孩歪頭露出寒霖式的冷笑，"要這樣用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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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玉棋盤爆出刺目青光，所有星軌開始倒轉。麻衣老者肉身寸寸崩解，魂靈注入棋罐成為新的蠱王："老朽履約守局九百年，該去問問寒霖......"最後的目光掃過青鸞蛋，"......瞞天過海藏魂種，值不值得......"
    阿澈忽然安靜地蜷進言兮懷抱，眉心巫印褪成蓮花胎記。棋盤上的黑子白子自發重組，在中央拚出個"囚"字。淩淵的斷角化為齏粉，鎏金血液在雪地上蜿蜒成偈語——"天機算盡終成劫，墨玉囚心始見真"。
    雪原盡頭傳來玉磬清音，三百青鸞蛋同時裂開縫隙。蛋中飄出的卻不是雛鳥，而是三百道裹著霜紋的魂靈。他們手捧赤蓮燈盞，在阿澈周身布下星鬥大陣。陣眼浮出的青銅鼎中，赫然煮著寒霖當年剖出的半顆心髒。
    "該收網了......"
    雪奴的殘魂突然被吸入鼎中，與心髒融合成赤色丹藥。夙夜瘋魔般撲向藥鼎，卻被鼎耳竄出的霜紋鎖鏈絞碎神魂："寒霖！！！你連死人都不放過！！！"
    阿澈赤瞳流轉，墨玉棋盤縮成玉佩係上脖頸。他抓著丹藥塞進言兮口中，嬰孩囈語混著寒霖的歎息："吃下去......就能想起......"
    驚雷炸響，雪原上空浮現遮天蔽日的星圖。每道星軌交匯處都坐著個寒霖虛影，三百道聲音同時低吟："以我魂為枰，以諸君為子，這盤天地棋局......"風雪吞沒最後的話語，墨玉棋盤上緩緩浮現血字——
    "尚有九步，可逆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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