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晶石墜入歸墟眼的刹那，整片血海凝結成猩紅琥珀。言兮跪坐在冰麵上，腕間霜紋正一寸寸吞噬她殘餘的魂魄。淩淵的龍魂裹著殘鱗貼在她後背，鎏金微光勉強護住心口將熄的青鸞火。
    "阿姐……看梅花……"
    虛空中突然飄落白梅瓣，花瓣觸到血琥珀的瞬間，凝固的浪尖竟綻開朵朵冰晶梅。赤炘殘魂凝成的火苗突然躍起，燒穿了梅瓣上細如發絲的巫咒紋路。
    淩淵的逆鱗碎片突然自發拚合，在冰麵映出寒霖執傘立於梅林的畫麵。傘骨間垂落的不是雨簾，而是細密的霜紋鎖鏈，每根鎖鏈都拴著片凋零的梅瓣："這是……北荒禁地往生林？"
    梅香陡然濃烈，血琥珀深處浮出座白玉棋台。台麵散落的棋子皆是冰雕白梅，執黑子的手骨上纏著言兮當年贈予寒霖的定情絡——絡子末端係著半枚合巹杯碎片，正與阿澈繈褓上的血漬共鳴。
    "下雪了……"
    裹著梅紋素氅的女子自棋台後現身，發間別著的白梅簪突然滴落血珠。她枯瘦的指尖撫過棋罐，罐中梅瓣竟化作嬰孩啼哭的形狀："寒霖神王三百年前在此處輸給我一局，抵押的賭注……"獨眼忽然盯住言兮心口，"該還了。"
    淩淵的龍魂驟然暴起，殘鱗凝成短刃刺向女子咽喉，卻被梅瓣凝成的屏障絞碎："梅廿九！你竟敢違背血誓重現人間！"
    "是寒霖先毀約。"女子輕笑，棋罐中竄出條霜紋小蛇纏住言兮腳踝，"他說好要拿神王心頭血澆灌我的梅林……"枯爪突然刺入自己胸腔，掏出的心髒竟是朵含苞白梅，"卻把半顆心喂了那個小怪物！"
    阿澈的鼾聲忽然從冰魄晶石內傳出，梅廿九的梅心不受控地飛向晶石。言兮腕間霜紋突然暴長，青鸞火順著梅瓣脈絡燒向女子麵門："把阿澈的魂魄還來！"
    "還？"梅廿九的素氅在火中化為灰燼，露出爬滿梅枝狀疤痕的軀體，"寒霖抽我仙骨續他妻兒命時，誰把魂魄還我？"她猛地扯斷心口梅枝，汙血凝成棋局殺向晶石，"今日便讓這小怪物魂飛魄……"
    破空箭鳴截斷癲語。裹著獸皮的青年踏雪豹自梅林深處躍出，眉心圖騰與赤炘殘魂共鳴："廿九姑姑，您心口的冰魄梅種，可是當年自願給的。"
    梅廿九突然僵立，梅瓣屏障簌簌凋落。青年反手拔出背後骨箭，箭簇上刻著的霜紋正與寒霖婚書同源："寒霖神王臨終前托我捎話——往生林的白梅，該開了。"
    冰魄晶石突然爆開強光，阿澈的虛影抱著朵白梅跌出。嬰孩赤足踩過棋局，每步都綻開血色梅印："姨娘輸給爹爹的那局……"小手抓起黑子按在天元位，"是這樣下的呀……"
    整座白玉棋台應聲坍塌，梅廿九周身疤痕寸寸斷裂。她癲笑著扯落發間白梅簪，簪尖刺入青年咽喉："你們金烏族倒是忠心，連滅族都不怕……"
    "怕就不會來了。"青年任由鮮血浸透獸皮，掌心日輪印突然烙上梅廿九眉心，"寒霖神王用三千年陽壽換金烏族一線生機，為的就是今日……"
    梅林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斷裂聲，三百株白梅同時凋零。言兮腕間霜紋突然離體，凝成寒霖虛影握住她執劍的手："阿兮，梅林盡頭……"
    劍鋒刺穿梅廿九心口的刹那，凋零的梅瓣突然逆飛向天。阿澈的虛影在紛揚梅雪中凝實，嬰孩脖頸浮現霜紋項圈，圈上九枚梅鈴與往生林的寒風共振："爹爹說……白梅開時要唱歌……"
    稚嫩童謠響起的瞬間，淩淵的殘鱗盡數化為齏粉。梅廿九在歌聲中褪去疤痕，枯爪最後撫過青年染血的麵龐："阿炘……你和你兄長一樣傻……"
    金烏殘陽穿透梅林時，言兮懷中的冰魄晶石徹底融化。阿澈蜷在她臂彎酣睡，睫毛上結著細碎梅霜。青年跪坐在梅廿九消散處，將染血的骨箭插入心口："寒霖神王，您要的東風……"
    箭簇上的霜紋突然遊入地脈，整片往生林開始下沉。淩淵的龍魂突然凝成實體，逆鱗紋路中浮出幅星圖："師姐，梅林下麵是……"
    "是他的埋骨處。"言兮輕觸阿澈眉心血梅印，嬰孩頸間梅鈴忽然墜地。鈴舌滾入裂縫的刹那，地底傳來玉器碎裂的清響——三百口冰棺自深淵浮起，棺中皆躺著與寒霖容貌相似的屍身，每具心口都綻著朵白梅。
    阿澈忽然睜眼，赤瞳中流轉過無數陌生記憶。嬰孩指尖輕點最近那口冰棺，棺蓋應聲而裂："這個爹爹……"小手撫過屍身頸間劍痕，"是被娘親殺掉的呀……"
    淩淵的龍爪猛然扣住棺沿，鎏金豎瞳劇烈震顫："三百替身……寒霖你竟然……"
    "竟然用禁術分魂代劫？"雪鴞妖僧拄著人骨杖自陰影現身，杖頭懸著的頭骨突然開口，"難怪當年北海之戰，他中了我族噬魂咒還能活蹦亂跳！"
    言兮的霜紋劍突然調轉劍尖，劍氣劈碎三具冰棺。棺中爆開的卻不是屍骸，而是三百朵冰雕白梅，梅心皆嵌著片染血的記憶殘片："師兄……你連自己的輪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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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做成了護身符。"妖僧的人骨杖突然刺入阿澈眉心，"小怪物，你每吃一口奶，可都是在嚼你爹的魂渣！"
    梅鈴突然齊鳴，往生林徹底塌陷。阿澈在震蕩中浮空而起，周身纏繞的霜紋突然顯出血色梅印。妖僧的狂笑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發現人骨杖正在生根發芽——杖頭頭骨中鑽出的梅枝，分明是寒霖的氣息！
    "大師的杖……"嬰孩嬉笑著扯動梅枝，"是拿爹爹的腿骨做的呀……"
    淩淵的逆鱗盡數離體，在虛空凝成困龍陣。言兮的青鸞火順著梅枝燒向妖僧真身，火中卻傳來寒霖的低歎："阿兮，留他一魄入輪回……"
    "你憑什麽！"妖僧在火中現出雪鴞原形，"當年你為取梅廿九的仙骨，縱容她屠我全族時……"
    "所以賠你片梅林。"寒霖的虛影自火中伸手，掌心托著的正是往生林最後那株白梅，"令妹的魂魄，在第三根梅枝上養了九百年。"
    雪鴞的厲嘯陡然變調，它瘋魔般撲向白梅樹。阿澈趁機扯住它尾羽，嬰孩眼底浮出與寒霖如出一轍的冷光："小雀兒要乖……"梅枝突然貫穿鴞身，"爹爹說亂啄的鳥……"
    "要拔舌。"
    藥王穀主自梅林霧靄中現身，手中玉剪精準截斷鴞妖喉骨。他腰間懸著的冰魄藥囊突然飛向阿澈，囊中三百枚白梅丹盡數沒入嬰孩口中："寒霖神王預付的診金，今日該兌現了。"
    阿澈周身爆開梅香，後頸浮現完整的霜紋星圖。往生林廢墟中升起座白玉丹爐，爐身上刻著的婚書突然自行續寫——"以梅為聘，鴞骨為媒"的字跡，正與言兮腕間霜紋呼應。
    藥王穀主突然捏碎玉剪，剪刃化作雙蛇纏住言兮："神後娘娘，寒霖當年求的可不是安胎藥……"他撕開阿澈繈褓，嬰孩心口赫然嵌著枚白梅蠱卵，"他要的是能承裝神魔之魂的器皿！"
    梅瓣忽然凝成劍陣，淩淵的殘魂在劍光中徹底消散。阿澈的哭聲震碎最後一塊冰棺，往生林徹底沉入歸墟前，寒霖最後的聲音隨風雪飄來：
    "阿兮，白梅開謝間……"
    "藏著我們重逢的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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