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風裹著砂礫，抽打在阿澈臉上似刀割。腕間青藤情絲在狂風中繃直如弦，牽引他走向荒漠深處——那裏矗立著三座蛇形雕像，蛇口銜著的血色晶石正與懷中蛇蛻共鳴。沙丘突然塌陷，露出下方青銅澆鑄的祭壇，壇中央血池翻湧，池底沉著具纏滿鎖鏈的骸骨，每根骨頭都刻著破軍星紋。
    "寒家血脈的味道……"
    血池中浮出個披著人皮的怪物，表皮下的血肉如熔岩湧動。它脖頸掛著串頭骨項鏈，最末那顆顱骨的眼眶裏，塞著塊帶霜紋的玉玨："三百年前寒霖剜我雙目鎮在此處，今日倒是父債子償了。"
    阿澈的白虹劍尚未出鞘，沙地猛然竄出十二條血蟒。蟒身鱗片間嵌著人臉，正是當年被寒霖斬殺的北荒巫祝。怪物枯爪插入血池，撈起把猩紅砂礫："少宗主可知，這池中血水，每一滴都是你父親造的孽？"
    砂礫在空中凝成幻象——寒霖的白虹劍貫穿孕婦腹部，將未成形的胎兒釘入祭壇。血水順著劍紋匯入地脈，孕生出第一池猩紅。阿澈的神目刺痛，看清那些孕婦腕間皆係著青藤族的紅繩。
    "藤月……"他攥緊情絲，藤瀾的聲音忽在耳邊響起，"情絲係魂，莫被幻象所惑！"
    可血池已漫上祭壇，骸骨在血水中重組肉身。怪物褪去人皮，露出星髓凝成的軀體，胸口嵌著的正是北荒遺失的蛇蛻："寒霖騙我族獻祭孕婦養出血池，就為鎮壓我體內將醒的破軍星魂——"它獠牙咬碎蛇蛻，血浪衝開青銅柱，"如今三枚蛇蛻齊聚，該讓這孽種見見天日了！"
    祭壇四角的地火柱驟然噴發，血池中升起枚巨卵。卵殼表麵浮動著星紋與霜紋交織的脈絡，內裏傳來胎兒啼哭與老者狂笑的混響。阿澈的霜紋鶴突然炸羽，銜住他後領急退，原先立足處已竄出條生著人手的血藤。
    "小心！那是血池的觸須！"
    戴狼骨麵具的北荒少女從沙暴中衝出，手中骨笛吹出刺耳音波。血藤在音律中扭曲爆裂，她反手將阿澈推向祭壇邊緣："寒霖的孽障不配碰聖卵！"骨笛裂開縫隙，鑽出條碧眼小蛇，"阿兄，咬他！"
    小蛇化作青光襲來，卻被白虹劍挑飛。阿澈的劍尖抵住少女咽喉："你們北荒人，就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
    "恩人？"少女扯下麵具，露出與藤月七分相似的臉，"當年寒霖為取蛇蛻屠我全族時，可說過會留個孽種來施恩？"她撕開獸皮衣襟，心口處星紋與阿澈同源，"這枚破軍印，是你爹親手烙下的！"
    血池突然沸騰，巨卵裂開縫隙。怪物狂笑著吞下三枚蛇蛻，星髓自七竅噴湧成繭："快了……就快了……"它的人皮徹底脫落，露出破軍星靈本體——團跳動的星核上嵌著三百顆眼珠，每隻眼睛都映著寒霖執劍殺人的畫麵。
    少女的骨笛突然調轉方向，音刃劈向阿澈後心："把星髓還來！"
    阿澈旋身避過，白虹劍氣掃斷她鬢角發絲。發絲墜入血池的刹那，巨卵轟然炸裂，爬出的東西讓所有人僵在原地——那是個與阿澈容貌無二的嬰孩，眉心卻生著寒霖的霜紋，臍帶連著血池底部的星核。
    "這才是真正的邪尊……"怪物殘軀匍匐在地，星核眼珠迸出狂熱，"寒霖抽你半魂，混著破軍星髓與北荒巫血，在血池養了三百年的完美容器！"
    邪尊嬰孩突然睜眼，瞳孔中星河倒轉。阿澈的神目與之對視的瞬間，魂魄如遭雷擊——他看見自己的半魂被寒霖封入血池，每日受星火灼燒；看見言兮跪在池邊剜心取血，將心頭精魄喂給卵中邪物；最後一片記憶裏，寒霖的白虹劍刺穿言兮後背，劍尖挑著她的魂魄按入血池："阿兮，等澈兒承了破軍星位，你就能……"
    "娘親……"阿澈嘔出黑血，霜紋自脖頸爬上臉頰。邪尊嬰孩咯咯笑著，血池化作巨掌抓來。北荒少女的骨笛突然刺入自己心口，巫血潑灑成陣："以吾魂祭，請狼神噬星！"
    沙暴凝成巨狼虛影，卻被邪尊一指擊碎。少女在反噬中炸成血霧，最後一刻將骨笛擲向阿澈："寒澈……你才是……鑰匙……"
    骨笛沒入血池，池底浮出寒霖冰封的左手。那手中攥著張染血的帕子，帕角繡著言兮未寫完的詩句："願兒……"後麵字跡被血漬模糊，唯剩針腳淩亂的淚痕。
    邪尊臍帶突然斷裂，星核瘋狂跳動。阿澈的白虹劍貫穿自己心口，霜紋鶴哀鳴著化作流光沒入劍身："爹爹，這一劍……還你的生恩！"
    金血噴濺在寒霖冰手上，封印三百年的霜紋寸寸蘇醒。血池在劍光中蒸騰，邪尊嬰孩發出與阿澈相同的慘叫，星核表麵爬滿裂紋。
    "澈兒……"
    寒霖的歎息自星核深處傳來。邪尊軀體突然暴漲，將阿澈吞入腹中。黑暗裏漂浮著三百段記憶殘片，每一片都是寒霖握著嬰孩小手，在血池邊畫下的星圖。
    "破軍不可滅，隻能以身代之……"寒霖的殘魂自星圖中走出，指尖凝出銀針，"就像當年為父將星髓封入你體內……"
    "然後害死娘親？"阿澈的劍氣攪碎星圖，"你布的局，今日由我終結！"
    白虹劍刺穿邪尊靈台的瞬間，北荒蒼穹星河倒懸。血池幹涸處升起言兮的虛影，她染血的指尖終於寫完那首詩："願兒知冷暖，莫蹈覆轍來。"
    邪尊在星光中崩解，阿澈抱著寒霖的冰手墜落沙海。懷中的蛇蛻化為齏粉，混著星塵凝成枚血色琥珀——內裏封著邪尊最後一絲純淨的魂火，眉眼如他嬰孩時期般無邪。
    風沙掩埋祭壇時，那北荒少女的骨笛半露在沙外。笛孔中爬出隻碧眼小蛇，銜著片染霜紋的碎玉遊向遠方，蛇尾金環上"寒霖"二字在星光下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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