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穀的雪落了三天，阿澈腕間的冰刃已凝出一層霜殼。他倚在玄冰王座旁，指尖撫過碧眼小蛇尾部的金環殘痕，蛇鱗上"玄夙"二字被星火燒得模糊難辨。穀外傳來狼嚎，夾雜著鐵器刮擦冰麵的銳響——雁門的追兵到了。
    "寒公子這龜縮的能耐，倒比寒霖強些。"
    紫袍老者踏著冰階緩步而入，手中銅鏡映出阿澈蒼白的臉。鏡麵忽地裂開蛛網紋，每道裂紋都鑽出隻血翅蜈蚣，"交出玄冰刃，留你全屍入殮。"
    阿澈的霜紋鶴炸開翎羽，冰刃卻紋絲未動。老者身後轉出個戴銀鈴抹額的少年，手中鐵鏈拴著個渾身潰爛的星傀——那人抬頭時，阿澈的冰刃險些脫手："……九嬸？"
    老仆婦的喉嚨已被毒蟲蛀穿，眼眶裏爬出青藤族的情絲白發。少年扯動鐵鏈，星傀便機械地舉起殘破的掃帚："寒霖屠我全族時，這老奴跪著擦淨了劍上的血。"他指尖彈出一枚銅錢，擊碎星傀膝蓋，"現在，該你跪著還債了。"
    冰刃驟然爆出寒光，阿澈的瞳孔卻猛地收縮——九嬸的殘軀在銅錢擊中時突然暴起，掃帚柄裂開露出淬毒的短劍！霜紋鶴俯衝擋劍，鶴羽被毒液腐蝕出焦痕。老者銅鏡翻轉，鏡中竟浮出言兮被困焚星穀的畫麵："你娘親的殘魂尚在鏡中，少宗主忍心看她再死一次？"
    阿澈的冰刃懸在鏡前半寸，刃尖凝出淚滴。老者枯掌忽然抓向他心口，卻在觸及霜紋時被反噬——阿澈衣襟下爬滿青藤脈絡，情絲自發纏住老者手腕："雁門的噬心蠱，也配碰我娘的魂？"
    地麵突然塌陷，冰層下衝出條生著人臉的巨蚺。蚺尾掃碎銅鏡的刹那，阿澈懷中的碧眼小蛇突然口吐人言："跳進蚺腹！"他來不及多想，冰刃破開蚺身鑽入，腥臭血肉中竟藏著間冰室——四壁刻滿言氏符文，正中石台上擺著把無鞘舊劍，劍柄纏著褪色的紅繩。
    "故劍……"阿澈握住劍柄的瞬間，冰室外傳來老者癲狂的笑聲："寒澈！你爹當年用這劍剝了三百雁門弟子的皮，今日正好祭我族亡魂！"
    巨蚺在咒術下炸成血霧，冰室暴露在追兵眼前。少年甩出鐵鏈纏住阿澈腳踝，鏈頭毒鉤直取心口："什麽金蟬脫殼，不過是甕中捉鱉！"
    毒鉤刺入血肉的刹那，阿澈的身影突然虛化。冰刃墜地凝成冰鏡，映出少年驚恐的臉——他自己的胸口正滲出黑血，而本該中招的阿澈出現在三丈外，手中舊劍滴落毒血。
    "金蟬脫的不是殼，是因果。"阿澈割斷腕間情絲，白發纏上舊劍。九嬸的星傀突然掙脫鐵鏈，殘軀抱住老者自爆，青藤族的血咒混著雁門毒霧炸開。少年在血雨中慘叫："你何時替換的命線？！"
    "在你用銅錢擊碎星傀時。"阿澈的冰刃刺入冰室地麵，整個焚星穀開始震顫，"玄夙教過我，眼淚凍住的刹那，最適合作局。"
    玄冰王座轟然坍塌，露出底部沸騰的岩漿池。阿澈將舊劍擲入火海，劍身融化時浮出言兮最後的留影："澈兒，這把劍裏封著為娘的金蟬蠱……"她的虛影在火中舒展成蝶，"吞下它，從此生死由你。"
    追兵在崩塌的冰階上哀嚎，阿澈吞下蠱蟲躍入岩漿。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軀殼在火中化為灰燼，魂魄卻附在霜紋鶴翎上，隨熱浪衝上雲霄。碧眼小蛇盤在鶴頸，嘶聲道："南疆往北八百裏，有你爹藏的蛻骨池……"
    三日後，雁門長老在焚星穀撿到半截焦黑的鶴羽。羽根處凝著冰淚，淚中困著隻振翅的金蟬——翅紋如言兮的眉眼，輕輕一碰，便碎成帶毒的星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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