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白綾懸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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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琅的血符裹著阿澈墜入南疆時,正撞上十年一度的儺神祭。十二麵夔皮鼓震得吊腳樓竹瓦簌簌,戴青麵獠牙儺麵的巫祝們卻齊齊仰頭——少年渾身霜紋浸血,懷中緊摟的繈褓正滲出星圖銀光,將漫天飛舞的紙錢照成灰蝶。
"是災星!"
老祭司的骨杖戳進泥地,三隻眼的烏鴉從祭壇銅鼎中衝天而起。阿澈踉蹌著撞翻供奉的糯米酒,酒液潑在儺神麵具上,竟洗出張與言兮八分相似的臉。
鼓聲驟停,頭戴銀雀冠的少女從神轎躍下。她赤足踏過滿地灰蝶,銀鏈纏著的腳踝係著串人牙,齒縫裏塞著幹枯的沉霜花瓣:"外鄉人身上有白巫月姑姑的味兒。"指尖突然刺入阿澈頸側霜紋,挖出團蠕動的金蠱,"哎呀,還帶著寒宗主的聘禮呢。"
阿澈的弑神槍尚未抬起,少女腕間銀雀忽然振翅,啄食金蠱的尖喙濺起冰碴。老祭司的骨杖重重頓地:"銀雀,他是言聖女的血脈!"
"那更該浸豬籠!"被喚作銀雀的少女踹翻祭壇,糯米酒在地上匯成北鬥七星的形狀,"二十年前言兮姑姑私放赤瞳妖狐,害得我們黑苗寨被天雷劈了三天三夜——"她扯開衣襟,心口猙獰的雷紋與阿澈的霜紋遙相呼應,"這罪孽,少宗主拿什麽贖?"
夜霧中忽然傳來銀鈴輕響,十八盞人皮燈籠自河麵飄來。戴哭臉儺麵的船夫撐篙靠岸,船頭坐著個懷抱月琴的盲眼老嫗,琴弦竟是言氏青絲:"小銀雀,你阿娘臨死前唱的懺悔詞,老身可是刻在脊骨上帶來了。"
老嫗掀開繈褓似的琴套,露出森森脊骨上血淋淋的苗文。銀雀突然尖叫著捂住雷紋,那些文字在她皮膚上活過來般遊走:"不可能!阿娘明明是替言兮擋天劫......"
"是擋還是催,你心裏清楚。"老嫗的月琴撥出個破碎的音符,銀雀耳墜炸開,掉出半枚染血的言氏玉佩,"當年黑苗寨主偷換祭品,用三百活嬰替下本應獻給赤瞳妖狐的言兮——這事寫在你們寨子的《陰祭簿》第七頁,要不要老身背給你聽?"
阿澈的霜紋突然灼燒,弑神槍不受控地刺向銀雀。少女翻身躲過,原先站立處的地麵裂開縫隙,爬出個渾身長滿言氏青絲的蠱嬰:"少宗主好威風,可知你每殺一人,你娘在忘川就多受一道剮刑?"
蠱嬰咧開嘴,吐出的竟是寒霖的聲音。老嫗的月琴驟然崩斷,三根琴弦化作銀蛇纏住蠱嬰:"寒宗主既然來了,何不現真身?躲在閨女造的孽障裏,也不嫌憋屈。"
濃霧被血色月光刺破,寒霖的殘魂凝在銀雀的銀雀冠上。他指尖纏繞著阿澈周歲時的長命鎖碎片,鎖芯飄出的星火凝成言兮臨產時的模樣:"澈兒你看,你娘親多美。"虛影撫摸著隆起的小腹,"她到死都以為,為父取她半心是為鎮壓妖狐......"
銀雀突然奪過老祭司的骨杖,杖頭鑲嵌的蛇瞳寶石射出血光。阿澈眼前的畫麵陡然扭曲,竟看見十八歲的言兮被鐵鏈鎖在祭壇,隆起的腹部爬滿金色蠱蟲。寒霖握著白虹劍割開她手腕,鮮血滴入鼎中沸騰的蠱池:"阿兮再忍忍,等弑神蠱王養成,咱們孩兒就是九天十地......"
"閉嘴!"
弑神槍橫掃祭壇,供奉的三牲頭顱滾落河灘。銀雀趁機咬破舌尖,血祭喚醒沉睡的蠱嬰大軍。那些渾身青斑的嬰孩爬滿吊腳樓,口中咿呀唱著黑苗寨的葬歌,每句歌詞都化作金蠱撲向阿澈。
老嫗的人皮燈籠突然炸開,火光中浮現白巫月的身影。她銀月額飾映著阿澈的霜紋,指尖輕點間,蠱嬰們臍帶斷裂,湧出的不是血而是沉霜花:"銀雀,看看你腳下。"
少女低頭,青石板縫隙裏鑽出無數白巫族人的殘魂。為首的婦人麵容焦黑,仍保持著推開銀雀的姿勢——正是當年替她擋天劫的生母。
"阿娘......"銀雀腕間銀雀突然哀鳴,炸成血霧凝成麵水鏡。鏡中重現二十年前的雨夜,黑苗寨主將言兮綁上祭壇,而年幼的銀雀正躲在神像後啃食本該獻給赤瞳妖狐的桂花糕。
寒霖的殘魂發出癲狂大笑,白虹劍虛影刺穿水鏡:"好孩子,現在知曉為何你娘遭天譴了?她偷吃祭品觸怒神明,卻騙你是為言兮擋劫......"
銀雀的雷紋寸寸崩裂,她突然奪過老嫗的月琴砸向自己天靈蓋。琴身碎裂時飛出的不是木屑,而是包裹在琥珀裏的半顆心髒——心髒表麵布滿冰蓮紋路,正與阿澈的霜紋共鳴。
"言兮姑姑的心......"銀雀跪著捧起心髒,雷紋裂口處爬出金色蠱蟲,"原來阿娘把它藏在月琴裏......"
蠱蟲啃噬心髒的刹那,阿澈的弑神槍突然脫手。槍魂中的赤瞳妖狐衝破禁錮,九尾卷起滔天狐火:"寒霖!你騙言兮用冰蓮心封印我,卻不知她的心頭血早與我魂魄相融!"
寒霖殘魂急速膨脹,吞沒銀雀的半邊身軀。少女在劇痛中扯斷銀雀冠,發間垂落的不是青絲而是言氏青絲:"少宗主......接住......"她將染血的冰蓮心拋向阿澈,"黑苗寨的罪......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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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的脊骨突然裂開,藏在其中的《陰祭簿》飛向狐火。泛黃紙頁上記載的禁術在火焰中顯形,竟是寒霖與黑苗寨主歃血為盟的契書。赤瞳妖狐的利爪撕開寒霖殘魂,扯出團跳動的金蠱:"你以為弑神蠱為何獨獨懼言氏血脈?因為最初的蠱種——"
狐火吞沒金蠱,淬煉出滴晶瑩的淚,"是用言兮初見你時那滴淚養出來的!"
銀雀的身軀在金蠱反噬下逐漸透明,她最後望了眼老祭司:"把我和阿娘......葬在沉霜花下......"
話音未落,黑苗寨的吊腳樓齊齊坍塌。阿澈握著冰蓮心躍上赤瞳妖狐脊背,看見銀雀化作的灰蝶縈繞在言兮虛影旁,而寒霖的殘魂正被《陰祭簿》中爬出的三百嬰靈撕扯。
"澈兒看西南!"
玉琅的碧眼烏鴉穿破濃霧,喙裏銜著慕青寒的斷臂。藥王穀的方位升起七十二道青煙,每道煙柱都凝成個藥人模樣。赤瞳妖狐突然調轉方向,狐尾掃過處浮現白巫月留下的星圖:"快!寒霖的真身藏在藥王穀的......"
驚天雷鳴吞沒後半句話,阿澈在電光中看見寒霖的白虹劍懸在藥王穀上空。劍穗墜著的玉玲瓏映出慕青寒瀕死的臉,他胸口插著的正是言兮難產時握著的銀剪。
"師兄......"慕青寒攥著《蠱毒綱目》殘頁的手垂落血泊,"你說得對......我們藥王穀弟子......生來就是......"
最後半句被寒霖的劍鋒攪碎,玉玲瓏中飄出的生魂凝成阿澈嬰孩時的模樣,衝著弑神槍張開雙臂。
赤瞳妖狐的悲鳴震塌半座山崖時,阿澈在紛飛的雪片裏嗅到白綾的氣息。藥王穀最高的古柏樹上,懸著個戴青銅儺麵的女子,素白裙裾下露出被金蠱蛀空的腳踝——正是當年被寒霖做成蠱傀的玉昭。
她的儺麵被山風掀起,露出言兮年輕時清麗的容顏。垂落的白綾絞碎殘陽,在枯枝上係成往生結:"澈兒,娘親留了半魂在弑神槍裏,是為今日......"
寒霖的狂笑自玉玲瓏中傳出,白虹劍劈向白綾的刹那,阿澈的冰蓮心沒入玉昭心口。
"阿娘......"
少年二十年未曾喚出口的稱呼,隨淚墜入忘川。玉昭的軀殼在冰蓮心滋養下綻放沉霜花,花蕊中升起言兮完整的魂魄。她指尖纏繞的白綾忽地暴長,將寒霖的殘魂裹成繭蛹。
"霖哥,黃泉路冷......"言兮的白綾絞緊繭蛹,唇角溢出的鮮血染紅霜紋,"我陪你走......"
赤瞳妖狐的九尾化作天梯,接引著白綾繭蛹沒入北鬥第七星。銀雀化作的灰蝶停駐在阿澈肩頭,翅翼上的雷紋漸漸淡去。
藥王穀的晨鍾在此時響起,七十二道青煙凝成慕青寒的虛影。他殘破的衣襟裏掉出朵幹枯的沉霜花,花芯藏著言兮最後的耳語:"娘親的罪贖清了......澈兒要記得......南疆的桃花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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