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黃泉倒流

字數:8990   加入書籤

A+A-


    隕星墜地,滅世之威!那顆燃燒著暗紅火焰、龐大如同沉沒大陸的恐怖隕星,在擊潰寒霖垂死反擊的神力光柱後,再無阻礙,裹挾著焚滅星辰、終結萬物的終極意誌,狠狠砸向紫霄天宮的核心戰場!
    轟隆隆隆——!!!
    撞擊!無法用言語形容其恐怖的撞擊!
    時間仿佛在撞擊點凝固了萬分之一瞬,隨即便是超越認知極限的能量爆發!一個無法形容其巨大的、由純粹毀滅能量構成的暗紅與熾白交織的恐怖光球,瞬間膨脹開來,吞噬了隕星本體,吞噬了下方破碎的宮闕,吞噬了堆積如山的屍骸,吞噬了凝固的魔雲與翻騰的汙穢魔光!
    光球所及之處,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湮滅,化為最原始的混沌亂流!狂暴的能量衝擊波以超越光的速度向外瘋狂擴散、碾壓!
    “不——!!!”
    “快逃——啊!!!”
    殘存的神軍隻來得及發出最後一聲絕望的哀嚎,便在毀滅光球擴張的瞬間,連同他們搖搖欲墜的防禦光罩一起,被徹底汽化、分解,化為最本源的粒子消散!連一絲塵埃都未能留下!
    玄戈眼睜睜看著毀滅光球吞噬而來,他掙紮著想撲向倒地的寒霖,口中發出無聲的嘶吼,紫色的瞳孔中充滿了不甘與悲憤!下一刻,毀滅的洪流便將他殘破的身軀徹底吞沒!
    屍骸魔主那龐大的魔軀首當其衝!它發出驚駭欲絕的咆哮,粘稠的魔血與無數神魔骸骨在毀滅能量的衝擊下瘋狂蒸發、崩解!它試圖遁入虛空,但空間早已被徹底撕裂、固化!巨大的魔軀如同投入熔爐的汙雪,在光球中劇烈扭曲、溶解,發出淒厲到不似魔音的尖嘯!那滔天的魔威如同泡沫般破滅!
    枯榮邪佛的虛影同樣未能幸免!它那剛剛凝實、因吞噬契約碎片與魂源餘燼而暴漲的暗金佛光,在滅世之威麵前如同紙糊般脆弱!枯槁的佛影劇烈扭曲,發出無聲的、充滿怨毒與不甘的尖利意念波動,隨即被毀滅光球徹底撕碎、湮滅!它那吞噬萬靈精魂的勃勃野心,連同它新生的邪佛之軀,一同化為了虛無!
    毀滅光球持續膨脹,將整個紫霄天宮的核心區域徹底籠罩!昔日神聖的宮闕、巍峨的殿宇、流淌著神泉的玉階…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化為烏有!隻留下一個不斷擴大的、邊緣流淌著混沌亂流與暗紅火焰的——巨大天坑!
    隕星撞擊點,更是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流淌著熔岩般暗紅能量、散發出恐怖高溫與輻射的毀滅深淵!深淵邊緣的空間扭曲、破裂,如同永遠無法愈合的醜陋傷疤!
    滅世一擊,塵埃落定。
    戰場…消失了。
    神軍…消失了。
    魔主與邪佛…消失了。
    喧囂、廝殺、哀嚎、怒吼…所有聲音都歸於死寂。
    唯有那毀滅深淵中,暗紅的能量如同粘稠的血液,緩緩流淌、沸騰,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死寂與終結氣息。
    在這片絕對的死寂與毀滅的中心,深淵邊緣一塊被衝擊波掀飛、斜插在熔岩般暗紅能量流中的巨大神宮殘骸之上。
    一道身影,如同破敗的玩偶,靜靜地躺在那裏。
    正是寒霖。
    屍骸魔主那汙穢的暗紅血矛,依舊貫穿著他的後心,將他釘在冰冷的殘骸之上。隻是那血矛,此刻也布滿了裂痕,其上怨魂的哀嚎早已在滅世衝擊中徹底湮滅,隻剩下死寂的暗紅金屬光澤。他殘破的神袍被暗紅的能量流灼燒出焦黑的破洞,裸露的肌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裂痕,流淌出的不再是赤金與冰藍交織的神血,而是一種粘稠的、散發著灰敗死寂氣息的暗金液體。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眉心。那枚代表著神王生命印記的冰藍菱形神格碎片,此刻黯淡無光,如同蒙塵的劣質玻璃。碎片中心,一道猙獰的暗銀色紋路如同活物般盤踞、蔓延,不斷吞噬著碎片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芒,散發出冰冷、貪婪、令人作嘔的異域氣息。這道來自隕星內部的暗銀流光,如同致命的寄生蟲,正瘋狂地汲取著他殘存的神王本源,汙染著他最後的生命印記。
    寒霖雙目緊閉,麵容灰敗,氣息微弱到了極致,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隕星的滅世衝擊,屍骸魔主的汙穢侵蝕,加上神格碎片被異力寄生汙染…三重毀滅性的打擊,已將這尊剛剛掙脫枷鎖歸來的神王,徹底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意識…沉淪在一片冰冷、黑暗、死寂的虛無之中。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感知。
    隻有無邊無際的…冰冷。
    比歸墟最深處的死寂更冷。
    比冰魄寒梅凋零的瞬間更寒。
    隱約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體內瘋狂啃噬、掠奪…帶來深入骨髓的劇痛。
    但那痛,似乎也變得遙遠而麻木了。
    結束了嗎…
    也好…
    無雪…我…來尋你了…
    斷弦之約…黃泉路上…再續…
    就在寒霖殘存的意識即將徹底沉入永恒黑暗的萬分之一刹那——
    嗡…
    一聲極其極其微弱、卻帶著穿透靈魂般奇異韻律的…水流聲,毫無征兆地在他沉淪的意識深處響起。
    這水流聲,並非清澈溪流,而是…粘稠!沉重!帶著無盡的悲傷、不甘與…沉澱了億萬載的怨念!如同…冥河在嗚咽!
    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刺骨、卻又蘊含著某種奇異淨化力量的洪流,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水,毫無征兆地衝垮了寒霖意識沉淪的那片死寂虛無!
    寒霖殘存的意識被這突如其來的洪流猛地“衝”了起來!
    他“看”到了!
    不再是黑暗!
    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翻湧咆哮的——渾濁黃泉!
    這黃泉之水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沉澱了無盡歲月與亡魂怨念的暗黃濁色!水麵上,無數扭曲、痛苦、掙紮的怨魂麵孔沉浮隱現,發出無聲的哀嚎!每一滴黃泉之水,都蘊含著足以凍結神魂、消融神骨的恐怖死寂與怨力!
    這裏…是黃泉冥河?!
    寒霖殘存的意識充滿了迷茫與驚悸。他怎麽會來到這裏?難道…這就是死亡後的歸宿?無雪…也會在這裏嗎?
    然而,下一幕,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隻見這無邊無際、本應向著冥府深處永恒流淌的渾濁黃泉,其流向…竟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偉力強行扭轉!
    轟隆隆——!!!
    渾濁的冥河之水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巨大的浪頭如同億萬座冥山拔地而起!整條浩瀚的黃泉冥河,竟違背了宇宙生死的根本法則,硬生生地…倒卷而回!如同一條憤怒的黃色巨龍,撕裂了冥土的壁壘,無視了生死的界限,朝著上方…朝著那屬於生者的世界——紫霄天宮的毀滅戰場——瘋狂倒灌而去!
    黃泉倒流!逆生死!亂陰陽!
    這景象太過震撼!太過匪夷所思!寒霖殘存的意識在這逆天洪流中如同渺小的塵埃,隻能被動地隨波逐流!
    倒卷的黃泉洪流速度超越了時空!瞬間便衝破了冥土與生界的壁壘,降臨在紫霄天宮那片剛剛被隕星毀滅、隻剩下巨大天坑與流淌著暗紅毀滅能量的深淵之上!
    轟——!!!
    渾濁粘稠、蘊含著無盡亡魂怨念的黃泉之水,如同滅世的巨掌,狠狠拍在了那片毀滅之地!
    嗤嗤嗤——!!!
    極致陰寒的黃泉死水與隕星撞擊後殘留的、散發著恐怖高溫與輻射的暗紅毀滅能量,轟然對撞!
    如同燒紅的烙鐵投入了冰水!刺耳的湮滅腐蝕之聲撕裂了死寂!大片的暗紅毀滅能量被黃泉死水瞬間凍結、侵蝕、中和!毀滅深淵中沸騰的暗紅能量流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淒厲的“滋滋”聲,迅速黯淡、平息!
    黃泉之水並未停止!渾濁的巨浪翻滾著,帶著洗刷一切、淨化怨念的奇異力量雖然這力量本身也充滿了死寂),狠狠衝刷過整個巨大的天坑戰場!
    巨浪所過之處:
    那些被滅世衝擊碾碎、汽化的神軍殘魂碎片,那些被汙穢魔能汙染、痛苦哀嚎的魔靈殘念,那些被枯榮邪佛吞噬又因隕星衝擊而散逸出的駁雜怨念…戰場上所有飄散的、無形的、充滿痛苦與不甘的殘魂碎片與怨念,如同被無形的巨網捕撈,瞬間被卷入翻滾的黃泉濁浪之中!
    “呃啊——!”
    “不!放我出去!”
    “我的頭…我的身體…”
    “殺!殺光那些魔畜!”
    無數混亂、痛苦、充滿殺意與絕望的殘念嘶嚎,在黃泉巨浪中響起,如同億萬亡魂在同時哀鳴!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當這些混亂的殘魂碎片與怨念被卷入黃泉濁浪深處,接觸到那粘稠暗黃的黃泉之水時,其上沾染的汙穢魔氣、枯榮邪佛的暗金佛力、甚至隕星殘留的毀滅輻射…竟如同被強酸洗刷的汙垢,被迅速剝離、淨化!
    渾濁的黃泉之水,仿佛擁有著某種悖論般的“淨化”之力!它以自身的死寂與怨念為“溶劑”,強行洗去了這些殘魂碎片上附著的、更惡毒的外力汙染!
    被“清洗”後的殘魂碎片,雖然依舊破碎、虛弱,充滿了死亡的悲傷與戰場的不甘,但其本質,卻恢複了一絲…屬於他們生前最本源的、相對“純淨”的靈性光澤!那是一種褪去了汙穢外衣後的、純粹的死亡之哀。
    無數點微弱的、褪去了汙穢的靈性光點,如同被洗淨的星辰,在渾濁的黃泉巨浪中沉沉浮浮,散發出淡淡的、悲傷卻不再扭曲的微光。
    倒卷的黃泉洪流並未在戰場停留,它裹挾著這些被“清洗”過的、相對純淨的殘魂碎片與洗刷下的汙穢雜質魔氣、佛力、輻射),如同完成了某種使命,帶著更加沉重的嗚咽,再次撕裂空間壁壘,朝著冥土深處——那原本的歸宿,倒灌而回!
    轟隆隆——!
    黃泉之水退去。
    留下的,是一片被徹底“清洗”過的、冰冷死寂到極點的巨大天坑戰場。隕星撞擊的毀滅深淵不再流淌暗紅能量,隻剩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黃泉死氣與洗刷後的冰冷水汽。
    戰場中心,那塊斜插在冰冷岩層中的神宮殘骸上。
    貫穿寒霖後心的汙穢血矛,在黃泉之水的衝刷下,如同經曆了億萬載的腐朽,無聲無息地化為了暗紅的鐵鏽粉末,簌簌飄散。將他釘在殘骸上的力量,消失了。
    寒霖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無力地從殘骸上滑落,重重摔在冰冷死寂的焦黑土地上。
    眉心處,那枚被暗銀紋路寄生汙染的黯淡神格碎片,在黃泉倒流、萬魂被洗刷的瞬間,似乎受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嗡…!
    碎片極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那盤踞在碎片核心、瘋狂吞噬神王本源的暗銀色紋路,仿佛被黃泉死水中蘊含的某種至陰至寒的法則力量所“凍結”,其貪婪蔓延的勢頭,竟出現了一絲極其極其細微的…凝滯!
    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凝滯!
    但對於寒霖那沉淪到極致、瀕臨徹底湮滅的意識而言,這一絲凝滯,就如同在絕對黑暗中,投入了一粒…冰冷而真實的微光!
    他那沉淪在黃泉倒流幻象中的殘存意識,被這眉心神格碎片傳來的、冰冷而真實的觸動,猛地…拉回了一絲!
    “呃…”一聲極其輕微、帶著無盡痛苦與茫然的呻吟,從寒霖灰敗的唇間溢出。他緊閉的眼睫,極其極其艱難地…顫動了一下。
    冰冷。
    刺骨的冰冷。
    身體仿佛被億萬載寒冰包裹。
    神魂如同被撕裂成無數碎片,每一片都在哀鳴。
    但…他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身體摔在冰冷土地上的鈍痛!
    感覺到了眉心神格碎片被異物寄生汙染的劇痛與冰冷!
    更感覺到了…那彌漫在天地之間、濃鬱到令人窒息的…黃泉死氣!以及…那死氣之中,殘留的、億萬亡魂被強行“清洗”後留下的、純粹而悲傷的…死亡餘韻!
    黃泉…倒流…
    洗冤…魂…
    一個模糊的、仿佛源自靈魂本能的認知,在他混亂的意識中艱難成形。
    是誰?
    是誰逆轉了黃泉?
    洗去了這戰場亡魂的汙穢冤屈?
    這逆亂陰陽的偉力…是為了什麽?
    他渙散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這片被徹底清洗過的、冰冷死寂的焦土。目光所及,空無一物,隻有毀滅的痕跡與冰冷的黃泉死氣。
    然而,就在他目光即將再次渙散、意識即將重新沉淪的瞬間——
    他渙散的瞳孔,猛地…定格在距離他不遠處,一片被黃泉水浸泡過、顯得格外冰冷濕潤的焦黑土地上。
    那裏,靜靜地躺著一小片…東西。
    不是碎石,不是金屬。
    而是一片…花瓣?
    一片極其微小、不過指甲蓋大小、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沉澱了所有悲傷與孤絕的——暗藍色澤的…冰晶花瓣!
    花瓣的邊緣殘缺不全,像是從某朵巨大的冰花上崩裂下來的碎片。它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焦土上,沒有光芒,沒有氣息,如同最普通的、被濁水衝刷過的殘渣。
    但寒霖的目光,卻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貪婪地…鎖定了這片暗藍色的冰晶花瓣!
    那顏色…
    那孤絕的質感…
    那…源自靈魂最深處、跨越了生死輪回也無法磨滅的…熟悉悸動…
    是…無雪!
    是淩無雪最後那朵冰魄雪蓮崩碎後…殘留的…碎片!
    是她在黃泉倒流、洗刷萬魂的洪流中,唯一未被卷走、遺落在這片冰冷焦土上的…最後一點…存在痕跡!
    這片小小的、黯淡的、殘缺的冰晶花瓣,如同寒霖沉淪意識中那粒冰冷微光的實體化!瞬間刺穿了他所有的麻木與絕望!
    “呃…啊——!!!”
    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無盡悲傷與失而複得般巨大狂喜的嘶啞低吼,從寒霖喉嚨深處爆發出來!他灰敗的身體因這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劇烈抽搐,眉心黯淡的神格碎片再次劇烈閃爍,那暗銀紋路的凝滯似乎被這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動衝擊得更加明顯!
    他掙紮著,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伸出那隻布滿裂痕、流淌著灰敗神血的手,顫抖著、無比艱難地…抓向那片靜靜躺在冰冷焦土上的…暗藍色冰晶花瓣!
    指尖,離那花瓣,隻有寸許之遙。
    冰冷的黃泉死氣在指尖繚繞。
    神格碎片中暗銀紋路的汙染劇痛撕扯著神經。
    身體如同灌滿了億萬載的寒鉛,沉重到無法移動分毫。
    但他眼中那死寂的灰暗,已被一片燃燒的、不顧一切的瘋狂執念所取代!
    抓住它!
    抓住她最後的存在!
    哪怕…隻有一片殘瓣!
    哪怕…神魂俱滅!
    黃泉倒流,洗去萬魂汙穢,冤屈暫平。
    冰冷焦土,遺落殘瓣如星,執念重燃。
    神王垂死之手,與那暗藍冰瓣之間,那寸許的距離,如同跨越了生與死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