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赤地焦土埋忠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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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入骨髓的冰冷。黃泉倒流衝刷後的焦土戰場,如同被浸泡在冥河深處億萬載的寒鐵,每一粒砂石都散發著凍結神魂的死寂。濃鬱到化不開的黃泉死氣如同無形的冰霧,沉甸甸地壓在廢墟之上,將最後一點毀滅的餘溫也徹底吞噬。
寒霖殘破的身軀伏在冰冷堅硬的焦土上,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破碎神像。汙穢血矛已化為鐵鏽塵埃,貫穿的傷口不再流血,隻餘下邊緣焦黑翻卷、深可見骨的巨大創口,被黃泉死氣侵蝕得一片灰敗。眉心的神格碎片黯淡如蒙塵的劣石,那道猙獰的暗銀紋路盤踞其上,如同跗骨之蛆,散發著冰冷貪婪的異域氣息,持續地吞噬著他最後一點微弱的神王本源,帶來深入神魂的劇痛與麻木的冰冷。
然而,這一切的痛苦與冰冷,此刻都被一股更加熾熱、更加瘋狂的執念所壓倒!
他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地、貪婪地鎖死在身前寸許之地!
那裏,冰冷的焦黑土地上,靜靜地躺著一小片指甲蓋大小的暗藍色冰晶花瓣!
它殘缺,黯淡,沒有光芒流轉,沒有寒氣四溢,如同被濁水衝刷後遺落的普通冰渣,混在焦黑的塵土與碎石之間,毫不起眼。
但在寒霖的感知中,它卻是這片死寂煉獄裏唯一的光源!是比諸天星辰加起來都要璀璨的存在!那暗藍的色澤,那孤絕的質感,那源自靈魂最深處、跨越生死也無法磨滅的悸動…是淩無雪!是她燃燒殆盡、冰封自身、最後湮滅於斷弦絕音之後,唯一殘存於世的…最後一點碎片!是她存在過的…最後印記!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混合著劇痛與巨大渴望的嘶啞低吼,從寒霖灰敗的唇間擠出。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痙攣,眉心神格碎片因這劇烈的情緒波動而再次微弱閃爍,其上暗銀紋路的蔓延似乎又凝滯了一分。他死死盯著那片花瓣,眼中那因神格汙染和重傷而彌漫的死寂灰暗,此刻被一種不顧一切的、近乎癲狂的執念火焰徹底點燃!
抓住它!
必須抓住它!
這是她…留在這世間的…最後一點…溫度!
他掙紮著,用盡殘存的所有意誌,驅動著那具如同灌滿了億萬載寒鉛、被暗銀汙染與黃泉死氣雙重侵蝕的殘破身軀。布滿裂痕、流淌著灰敗神血的手臂,顫抖著,極其極其艱難地…向前探出!
指尖,在冰冷的空氣中劃出微不可察的軌跡。
一寸…
又一寸…
緩慢得如同時間本身被凍結。
每前進一絲,都仿佛要撕裂全身的筋骨,都要對抗神格碎片中那暗銀紋路瘋狂吞噬帶來的虛弱與劇痛!冰冷的黃泉死氣如同無形的枷鎖,纏繞著他的手臂,試圖將他重新拖回那永恒的冰冷沉眠。
但他眼中那團執念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瞳孔深處,倒映著那片小小的、暗藍的花瓣,再無其他!
終於…
布滿汙穢與裂痕的指尖,顫抖著,觸碰到了那冰冷堅硬的邊緣!
嗡——!!!
就在指尖觸及花瓣的刹那!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純淨、無比熟悉的冰魄寒意,如同沉睡億萬載後被喚醒的精靈,瞬間從花瓣中傳遞而來,順著指尖,狠狠刺入寒霖冰冷麻木的神魂深處!
這寒意,如同最純淨的冰泉,帶著淩無雪獨有的孤絕與堅韌,帶著她燃燒神魂時最後的守護執念!它微弱,卻帶著一種穿透一切汙穢與黑暗的力量,瞬間衝刷過寒霖被暗銀汙染侵蝕、瀕臨崩潰的神魂!
“呃!” 寒霖渾身劇震!如同瀕死的溺水者吸入了第一口救命的空氣!那被暗銀汙染帶來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麻木感,竟被這微弱的冰魄寒意強行驅散了一絲!神魂深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卻伴隨著一種久違的…清醒!
雖然這清醒如同風中殘燭,微弱而短暫!
但足夠了!
借著這瞬間的清醒與那股源自花瓣的微弱冰魄之力帶來的支撐,寒霖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低吼一聲,殘存的力量不顧一切地爆發,五指猛地收攏!
那片小小的、暗藍色的冰魄花瓣,終於被他死死地、緊緊地攥在了掌心!
花瓣冰冷而堅硬,棱角甚至硌痛了他布滿裂痕的手掌。但它傳遞出的那股微弱卻堅韌的冰魄寒意,卻如同最溫暖的火焰,瞬間包裹了他冰冷死寂的心髒!
“無…雪…” 寒霖將緊握花瓣的手死死按在冰冷的胸口,仿佛要將這最後一點存在融入自己的生命本源。他灰敗的臉上,一滴混合著血汙與冰屑的渾濁淚水,無聲滑落,砸在焦黑的土地上,暈開一個小小的深色印記。
然而,這短暫的慰藉與支撐,如同投入冰海的火星,瞬間便被殘酷的現實吞噬!
眉心神格碎片中,那道被冰魄寒意短暫驚擾的暗銀紋路,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爆發出更加陰冷、更加貪婪的吞噬之力!劇痛如同億萬鋼針再次狠狠刺入神魂!剛剛獲得的一絲清明瞬間被洶湧的黑暗與冰冷淹沒!
噗——!
寒霖身體猛地弓起,一大口粘稠的、散發著灰敗死寂氣息的暗金血液狂噴而出!緊握花瓣的手無力地垂下,手臂重重砸在冰冷的焦土上,激起一小片塵埃。他再次劇烈地喘息起來,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在黑暗的邊緣瘋狂搖曳。
他掙紮著,想要再次凝聚力量,守護掌心的花瓣。
但暗銀汙染的侵蝕、黃泉死氣的冰冷、以及神軀本源近乎枯竭的重創…如同三座無法逾越的太古神山,將他死死鎮壓在這片冰冷的焦土之上!
“嗬…嗬…” 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敗的風箱,在死寂的戰場上顯得格外刺耳。他渙散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這片被徹底毀滅、又被黃泉洗刷過的赤地焦土。
目光所及,是一片絕對的死寂與荒涼。
巨大的天坑如同大地被剜去的猙獰傷口,邊緣是扭曲破裂的空間裂痕。焦黑的土地被隕星的高溫與黃泉的死氣反複蹂躪,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熔岩與灰燼混合的暗紅與漆黑交織的色澤。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焦糊、以及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黃泉腥氣。沒有風,沒有聲音,連時間都仿佛在這裏凝固。
這裏,埋葬了太多。
埋葬了玄戈的紫電戰戟與不屈戰吼。
埋葬了青鳶的青鸞劍鳴與決絕身姿。
埋葬了無數神軍染血的戰甲與最後的怒吼。
埋葬了屍骸魔主的滔天魔威與枯榮邪佛的詭異貪婪。
也…埋葬了他與無雪之間,那跨越輪回、卻又被斷弦絕音親手葬送的…永恒之約。
赤地千裏,焦土無垠。
唯餘他一人,如同被遺忘的殘渣,緊握著掌心那點冰冷的微光,在無邊無際的冰冷、劇痛與絕望中…殘喘。
“玄…戈…” 一個沙啞破碎的名字,艱難地從寒霖口中擠出。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不遠處那片焦黑翻卷、被巨大衝擊波扭曲得不成樣子的土地。那裏…是玄戈最後被毀滅光球吞噬前,試圖撲向他的方向…
那個追隨他億萬載,忠心耿耿,紫電驚雷般剛烈的神將…也化為了這片焦土的一部分了嗎?
一股巨大的悲愴與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將他淹沒。
就在這絕望的沉淪感即將徹底吞噬寒霖殘存意識的瞬間——
嗡!!!
一股截然不同、卻又帶著一絲莫名熟悉的灼熱氣息,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種,極其突兀地穿透了籠罩戰場的濃鬱黃泉死氣,降臨了!
這氣息…灼熱!霸道!帶著一種焚盡八荒、滌蕩汙穢的煌煌意誌!其源頭,似乎就在這片巨大天坑的另一端!
寒霖那渙散、即將閉合的眼瞳,猛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在無數道並不存在的目光唯有寒霖能感知)注視下,天坑對麵那片同樣焦黑死寂的赤色土地上,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無聲地蕩漾起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漣漪中心,一點刺目欲盲的金紅色光芒,如同初升的烈日核心,猛地亮起!
光芒亮起的瞬間,那片區域的冰冷焦土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滋滋”的聲響,粘附其上的黃泉死氣與隕星殘留的毀滅輻射竟被迅速蒸發、淨化!焦黑的土地在金紅光芒的照耀下,竟隱隱透出一種…新生的暖意?
下一刻!
一隻赤足,如同從虛空中生長出來,帶著一種神聖而霸道的威儀,穩穩地、無聲無息地…踏在了那片被金紅光芒淨化的焦土之上!
那足踝纖細玲瓏,肌膚白皙如玉,卻又蘊含著一種不容褻瀆的煌煌神性!足踝之上,隱約可見流淌著金紅神紋的、如同神禽翎羽織就的古老裙裾下擺。
赤足落地的瞬間,周圍焦土上殘留的、細微的暗紅毀滅能量餘燼,如同遇到了君王,瞬間被點燃、同化,化作溫順的金紅神炎,如同臣服的火焰精靈,繚繞在那隻赤足周圍,非但沒有灼傷它,反而如同最忠誠的護衛!
赤腳踏焰,神炎臣服!
這景象,與之前寒霖在混沌深處、赤腳踏入焚天火海淬煉神髓的一幕,何其相似!卻又有著本質的不同!寒霖是強行駕馭、以焚天為爐煉己身!而這隻赤足,卻仿佛天生便是這煌煌神炎的主宰!是這焚盡汙穢之力的源頭!
寒霖那瀕臨熄滅的意識,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熟悉本源卻又更加純粹霸道的氣息狠狠衝擊!他渙散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向那隻赤足的主人!
金紅光芒逐漸收斂,勾勒出一個纖細卻挺拔的身影輪廓。
那是一個少女。
身著流淌著金紅神紋的古老羽衣,赤著雙足。
及腰的長發如同熔化的黃金,在無風的死寂中微微飄拂,發梢流淌著細碎的金色火星。
她的麵容被一層朦朧的金紅神輝籠罩,看不真切。
唯有一雙眼睛的位置,兩點純粹到極致、如同濃縮了太陽核心的金紅色火焰,正冰冷而威嚴地…穿透空間,穿透彌漫的黃泉死氣,穿透寒霖殘破的神軀,精準無比地落在了他緊握的、藏於身下的那隻手…以及手心中,那片暗藍色的冰魄花瓣之上!
那目光…並非好奇,也非貪婪。
而是一種…仿佛跨越了漫長時光、帶著無盡孺慕、心碎與…滔天憤怒的…極致複雜!
嗡——!!!
就在少女目光鎖定花瓣的瞬間!
寒霖緊握花瓣的掌心之中,那片沉寂的暗藍色冰晶花瓣,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星火,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冰魄神光!
光芒穿透了他緊握的指縫,如同暗夜中驟然亮起的冰藍星辰,瞬間照亮了他身下冰冷的焦土!一股純淨、孤絕、帶著守護與眷戀的冰魄道韻,混合著少女降臨帶來的煌煌神炎氣息,轟然擴散開來!
這光芒,這氣息,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寒霖沉淪的神魂之上!
也狠狠燙在了天坑對麵,那赤足少女燃燒著金紅火焰的眼瞳深處!
“娘…親…?!” 一個帶著無盡顫抖、難以置信與撕心裂肺般悲痛的稚嫩嗓音,如同穿越了時空的驚雷,帶著焚盡八荒的怒焰與泣血的哀鳴,猛地在這片死寂的赤地焦土之上——炸響!
赤足少女周身繚繞的溫順金紅神炎,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靈魂,瞬間化作焚天的怒龍,衝天而起!煌煌神威混合著滔天的殺意與悲慟,狠狠撞向了這片埋葬了無數忠烈的冰冷天地!
寒霖緊握著那爆發冰魄神光的花瓣,灰敗的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與茫然,看著天坑對麵那如同憤怒太陽般的少女身影。
曦…兒?!
是那個…在歸墟邊緣,被守鏈人托付了記憶、被神秘力量帶走的…金烏女童?!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眼中那焚天的怒火…是為誰而燃?
她口中那聲泣血的“娘親”…又是呼喚著誰?!
赤地焦土,忠烈埋骨。
神王垂死,緊握遺珍。
金烏啼血,焚焰驚天!
冰冷的死局,因這輪憤怒的“驕陽”降臨,掀起了焚滅一切的驚濤駭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