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青史空載未了情2

字數:6951   加入書籤

A+A-


    暗金妖狐阿金化作撕裂虛空的流星,裹挾著焚盡八荒的妖火威壓,悍然撞向下方的毀滅漩渦!
    目標並非那搖搖欲墜的寒月光網,亦非下方洶湧的黑色魔潮,而是——高踞魔潮之上,那幾道散發著滔天魔威的身影!尤其是那手持纏繞漆黑閃電巨斧的暗青鱗甲巨魔!
    赤瞳女子立於妖狐頸背,墨發狂舞,赤紅勁裝如同燃燒的烽火。她那隻妖異的赤瞳深處,血芒熾盛如焚世熔爐,再無半分慵懶,隻剩下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殺伐意誌!一股無形卻霸道絕倫的威壓,如同蘇醒的太古凶神,狠狠壓向那幾道魔影!
    “什麽東西?!” 暗青巨魔首當其衝!他那猙獰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駭之色!這股突如其來的威壓之強橫,竟讓他這黑淵魔將都感到神魂戰栗!手中劈向寒月光網的毀滅雷龍都為之扭曲、潰散了幾分!
    “攔住它!” 他厲聲咆哮,巨斧調轉方向,纏繞的漆黑閃電再次凝聚,化作一條更加狂暴的雷龍,悍然劈向俯衝而下的暗金妖狐!其他幾道魔影也反應過來,魔爪、血河、魔焰紛紛轉向,帶著毀滅性的力量,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迎向那團俯衝的暗金妖火!
    轟——!!!!
    暗金妖狐的俯衝之勢,與數道魔影的聯手攔截,在距離寒月光網不足百丈的空中,轟然對撞!
    無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風暴瞬間炸開!漆黑的魔氣、赤金的妖火、暗青的雷霆、汙穢的血河…狂暴的能量亂流如同億萬頭失控的凶獸,瘋狂地撕扯、湮滅著周圍的一切!空間如同破碎的鏡麵,布滿漆黑的裂痕!下方密集的低階魔物被逸散的能量掃過,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雪片,瞬間汽化蒸發!堅固的黑色凍土被犁開深不見底的溝壑!
    寒玉仙宗那本就布滿裂痕的寒月光網,被這近在咫尺的毀滅風暴狠狠一衝,再也支撐不住!
    哢嚓——轟隆!!! 清冷的光華徹底熄滅!無數巨大的光柱寸寸崩解,化為漫天冰晶碎屑,在狂暴的能量風暴中紛紛揚揚! 護山大陣——破!
    “噗——!” 仙宗深處,數道蒼老的身影齊齊噴出鮮血,氣息瞬間萎靡下去,顯然受到了大陣破碎的反噬!
    “桀桀桀!破了!仙門已開!兒郎們,殺——!!!” 魔潮上空的魔影發出震天的狂笑!失去了屏障的阻擋,下方那如同黑色怒海般的魔潮,再無顧忌,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決堤的汙穢洪流,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朝著寒玉仙宗山門的方向,洶湧奔騰而去!
    大地在無數魔物的踐踏下哀鳴顫抖!
    寒玉仙宗內部,瞬間響起無數驚惶、絕望、卻又帶著決絕戰意的呐喊!一道道清冷的流光從各處山峰、殿宇中衝天而起,迎向那毀滅的洪流!雪亮的劍光、森寒的冰錐、巨大的寒冰法印…仙宗弟子與長老們,在護山大陣破碎的瞬間,已然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然而,魔潮的數量實在太過恐怖!如同無窮無盡的黑色蟻群!仙宗弟子們組成的防線,如同怒海中的礁石,瞬間便被黑色的浪潮淹沒、拍碎!慘烈的廝殺瞬間爆發,清冷的仙光與汙穢的魔氣瘋狂交織、湮滅,血肉橫飛,怒吼與慘叫響徹雲霄!整個寒玉仙宗的山門,瞬間化作了血腥的修羅場!
    就在這仙門破碎、魔潮洶湧、殺戮震天的混亂巔峰——
    那團因對撞而稍稍停滯的暗金妖火,猛地再次爆發!
    “吼——!!!”
    阿金發出震碎虛空的咆哮!它龐大的身軀硬生生頂著數道魔影的攻擊,暗金色的皮毛上妖火升騰,硬抗魔爪撕裂、血河侵蝕、魔焰焚燒!赤瞳女子立於其背,妖異的赤瞳死死鎖定那暗青巨魔,紅唇微啟,冰冷的聲音穿透混亂的戰場,如同死神的宣告:
    “利息,該收了!”
    她並指如刀,朝著暗青巨魔的方向,虛空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隻有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赤紅光線,無聲無息地射出!
    那光線細如發絲,卻帶著一種令天地法則都為之扭曲顫栗的絕對鋒銳!所過之處,空間被無聲地割裂,留下一條細微卻永恒的黑色裂痕!
    暗青巨魔那布滿暗青鱗甲的猙獰臉孔上,得意的狂笑瞬間凝固!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前所未有的致命寒意瞬間將他凍結!他龐大的魔軀想要閃避,卻發現周圍的空間仿佛被無形的枷鎖禁錮!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細微的赤紅光絲,無視了他體表升騰的護體魔罡,無視了他手中纏繞著毀滅閃電的巨斧,如同穿透一層薄紙般——
    嗤!
    從他巨大的、覆蓋著厚重鱗甲的頭顱眉心,一穿而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暗青巨魔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狂笑凝固在臉上,暗青的瞳孔中,暴虐與凶戾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無盡的茫然與…難以置信的恐懼。
    下一刻。
    砰! 一聲並不響亮、卻讓整個混亂戰場都為之一滯的悶響。 暗青巨魔那堅硬無比、足以硬抗仙器轟擊的頭顱,連同他強大的魔魂核心,如同被無形之力從內部徹底湮滅,化作一團暗青色的、夾雜著漆黑閃電的魔氣塵埃,緩緩飄散…
    黑淵魔軍統帥之一,隕!
    “將…將軍?!” 魔潮上空,其他幾道魔影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他們眼睜睜看著實力強橫的同伴,竟被如此輕描淡寫地秒殺!那紅毛狐狸和她的妖狐,到底是什麽怪物?!
    恐懼如同瘟疫般瞬間在魔潮高層蔓延!他們看向那團暗金妖火的眼神,充滿了無邊的驚駭與退縮!
    “撤!快撤!” 不知是哪位魔將率先發出驚恐的嘶吼,再也顧不上攻伐仙宗,化作一道魔光就想遁入虛空!
    “哼,擾了清靜,還想走?” 赤瞳女子冰冷的聲音如同追魂索命。她妖異的赤瞳掃過那幾道倉皇逃竄的魔影,指尖再次點出!
    數道細微的赤紅光絲再次射出,如同死神的標槍,精準地刺向每一道逃遁的魔光!
    噗!噗!噗! 如同戳破氣泡般,幾聲微不可察的輕響。 那幾道散發著強大魔威的身影,連同他們的魔魂,瞬間步了暗青巨魔的後塵,化為幾團汙穢的塵埃,消散在混亂的風雪與魔氣之中!
    統帥盡歿!
    下方洶湧奔騰的魔潮瞬間大亂!失去了統一的指揮和強者的壓製,無數魔物發出混亂的嘶吼,彼此衝撞踐踏,凶性徹底失控,不再衝擊仙宗山門,反而開始自相殘殺,如同陷入了一場混亂的末日狂歡!
    寒玉仙宗的壓力驟然一輕!幸存的弟子長老們看著空中那如同神魔般的身影,看著下方陷入混亂自毀的魔潮,臉上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與難以置信的震撼。
    赤瞳女子卻看都未看下方混亂的戰場一眼。她拍了拍阿金暗金色的皮毛,妖狐龐大的身軀瞬間收斂了狂暴的妖火,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寒玉仙宗深處,那片風雪最為凜冽、天地元氣最為精純的核心區域——一座矗立在萬仞冰峰之巔、散發著亙古寒意的巨大冰玉宮殿——電射而去!
    冰玉宮殿前,巨大的廣場上,冰晶鋪地,寒氣森森。數位須發皆白、氣息強大卻帶著重傷後萎靡的老者,在眾多弟子的簇擁下,正神色複雜、驚疑不定地看著從天而降的暗金妖狐和它背上的身影。
    為首一位老者,身穿月白色冰蠶絲道袍,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如同萬載寒潭,氣息最為渾厚,正是寒玉仙宗的當代宗主——寒玉真人。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眼中的驚濤駭浪,對著落地的赤瞳女子,深深一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與敬畏:
    “寒玉仙宗宗主寒玉子,攜闔宗上下,拜謝前輩…援手之恩!敢問前輩尊號?今日之恩,寒玉仙宗永世不忘!”
    赤瞳女子輕盈地躍下妖狐脊背,赤紅的勁裝在冰晶廣場上如同一朵燃燒的彼岸花。她並未理會寒玉子的行禮,妖異的赤瞳甚至沒有看那些仙宗高層一眼,隻是掃視著這座宏偉卻散發著孤寂寒意的冰玉宮殿,目光最終落在大殿深處,那座最高、最宏偉、通體由一種流轉著七彩霞光的萬載寒玉構築而成的古老祭壇——冰魄祭壇之上。
    她的目光在那祭壇上停留了一瞬,赤紅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複雜、極其遙遠的光芒一閃而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尊號?” 她收回目光,慵懶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嘲弄,終於轉向寒玉子,“不必了。本座隻是路過,順手清理些礙眼的垃圾。謝就不必了,借你這祭壇下的‘玄冰寒髓’地脈一用,給這小麻煩精吊口氣。” 她指了指妖狐背上氣息奄奄、幾乎被冰火衝突吞噬的曦兒。
    寒玉子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曦兒身上,感受到她體內那狂暴衝突卻又精純無比的冰火本源,以及胸前那柄散發著極致寒意的暗藍冰刃,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冰魄本源?焚天神炎?還有…那冰刃的氣息…竟隱隱與宗門供奉的冰魄神格遺韻有一絲相似?
    他心中念頭飛轉,麵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這位前輩實力深不可測,手段更是狠辣無情,連斬數位黑淵魔將如同碾死螻蟻,絕非仙宗所能忤逆。況且,對方剛剛確實救了仙宗上下!
    “前輩言重了!冰魄祭壇乃宗門聖地,玄冰寒髓更是地脈精華所在,寒氣極重,療傷固本確有奇效!前輩請隨我來!” 寒玉子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側身引路。其他長老弟子也紛紛敬畏地讓開道路。
    赤瞳女子微微頷首,示意妖狐阿金跟上。
    巨大的暗金妖狐邁著沉穩的步伐,踏過冰晶廣場,在無數敬畏複雜的目光注視下,跟隨赤瞳女子和寒玉子,朝著那散發著亙古寒意的冰魄祭壇深處走去。
    祭壇內部的空間遠比外麵看到的更加廣闊深邃。四壁皆由剔透的萬載寒玉砌成,其上天然生成著玄奧的冰魄神紋,散發著幽幽的藍白光芒,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夢幻的水晶宮。空氣寒冷刺骨,卻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洗滌肺腑神魂。最深處,一座數丈方圓、深不見底的寒潭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潭水並非液體,而是濃稠如漿、不斷翻湧著細小冰晶的——玄冰寒髓!那極致的寒氣,連空間都仿佛被凍結凝固。
    此地寒氣之盛,足以瞬間凍結尋常神魔!但曦兒胸口的“玄冰淚”卻仿佛受到了強烈吸引,微微震顫,散發出歡欣的清鳴,自主地吸收著周圍精純無比的冰魄寒氣,暫時將心口處暴動的焚天血焰壓製了下去。
    “就在此處吧。” 赤瞳女子停下腳步,指著寒潭旁一處光滑的寒玉平台。
    寒玉子立刻會意,命弟子退下,隻留自己在一旁小心侍奉。
    赤瞳女子走到妖狐身旁,看著平台上氣息微弱、眉頭緊蹙的曦兒,妖異的赤瞳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她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指尖縈繞著一縷極其細微的赤紅妖火,輕輕點在曦兒眉心。
    “唔…” 昏迷中的曦兒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但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絲。那縷妖火極其霸道地鑽入她的識海,並非破壞,而是以一種蠻橫的方式,強行梳理、壓製著她體內狂暴衝突的冰火本源,將它們暫時束縛在“玄冰淚”的壓製範圍內,如同給即將爆炸的熔爐套上了一層堅固的枷鎖。
    做完這一切,赤瞳女子收回手指,看著曦兒呼吸稍稍平穩了一些,才轉過身,目光再次投向那翻湧著玄冰寒髓的深潭,以及潭邊那座最為古老的寒玉碑。碑文古樸,記載著仙宗初代祖師與冰魄神格的一段淵源。
    寒玉子看著赤瞳女子凝視古碑的側影,那孤絕的姿態,那深不可測的實力,那對冰魄之力的奇異反應…一個塵封在宗門最古老典籍中的模糊傳說,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他蒼老的身軀猛地一震,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激動!
    “您…您難道是…” 寒玉子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幾乎無法成言,“萬載之前,與…與冰魄神女論道於北冥之淵,後因…因神魔大戰…而…而…” 他不敢再說下去,那傳說太過驚人,也太過禁忌!傳說中那位驚才絕豔卻最終…的存在,其最顯著的特征,便是那一身赤紅如火,以及…一隻可焚盡諸天業障的妖異赤瞳!
    赤瞳女子緩緩轉過頭,妖異的赤瞳冷冷地掃過激動得難以自持的寒玉子。那眼神冰冷、漠然,帶著一種穿透萬古歲月的疲憊與…深不見底的孤寂。
    “寒玉子。” 她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瞬間凍結了寒玉子所有翻騰的思緒,“有些名字,有些過往,如同這玄冰寒髓下的塵埃,早已凍結,早已埋葬。”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那古老冰碑上“冰魄”二字刻痕的邊緣,動作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柔?但那溫柔轉瞬即逝,被更深的冰冷覆蓋。
    “青史萬卷,空載虛名。”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如同寒潭深處傳來的歎息,“未了之情,不過…執念作繭,徒惹塵埃。”
    指尖離開冰碑,她不再看寒玉子,目光重新落回寒潭中翻湧的玄冰寒髓,赤紅的瞳孔深處,倒映著幽幽的寒光,仿佛沉入了無人能觸及的、萬載冰封的記憶深淵。
    冰魄祭壇內,隻剩下玄冰寒髓翻湧的細微聲響,以及那無聲彌漫的、比萬載寒玉更冷的孤寂。
    寒玉子僵立在原地,看著女子那孤絕的背影,看著那赤瞳中沉澱的萬古寒霜,心中翻湧的激動與求證欲望,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徹底熄滅。他蒼老的臉上,隻剩下深深的敬畏,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與了悟。
    青史空載,未了成灰。 有些情,有些人,注定隻能埋葬在時光的斷崖之下,成為這冰冷祭壇中,一縷無人知曉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