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玄鐵牢困怨侶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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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魄神罰之槍貫穿天地,所過之處,空間凍結,萬物失聲,直刺畫骨師那雙倒映著驚駭的墨色眼眸!這一槍,蘊含著無雪神女遺留的冰魄神性,蘊含著曦兒絕境中爆發的全部意誌,更蘊含著對那試圖掌控生死、玩弄痛苦的冰冷規則的——決絕反擊!
    畫骨師俊美蒼白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恐懼”的裂痕!他周身那掌控一切的漠然氣場瞬間崩塌!墨色的瞳孔劇烈收縮,那深不見底的漩渦瘋狂旋轉,試圖調動周圍被冰封的死亡規則抵擋!
    然而,晚了!
    冰魄之槍,凍結的不僅是物質,更是法則!是流動的“死”之概念本身!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更本質的、令人神魂顫栗的——湮滅!
    冰藍色的槍尖精準無比地點在畫骨師倉促凝聚於身前的、由無數蠕動墨色符文構成的防禦之上!那些蘊含著痛苦與絕望規則的墨符,在絕對零度的冰魄神性麵前,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瞬間凝固、停滯、繼而崩解成最原始的虛無!
    槍尖去勢不減,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層脆弱的防禦,輕輕點在了畫骨師的眉心之間!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畫骨師的身體猛地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他臉上驚駭的表情凝固,墨色的眼眸中,那翻湧的漩渦如同被瞬間冰封,失去了所有神采。一點極致的冰藍,從他眉心被槍尖點中的位置迅速擴散開來,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隻不過這“墨汁”是凍結一切的冰魄極寒!
    哢嚓…哢嚓嚓…
    細微的冰裂聲從他體內傳來。他那身纖塵不染的墨色長衫,從內部迸發出無數道冰藍色的裂痕!他的皮膚,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乃至他掌控死亡規則的神魂核心…都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從內而外迸發的冰魄神性徹底凍結、覆蓋!
    不過瞬息之間,畫骨師整個人,便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卻毫無生機的——冰雕!
    他依舊保持著那驚駭欲絕的表情,凝固在絕對零度的冰晶之中,成為這片被他親手冰封的荒原上,最諷刺、最悲涼的一個注腳。
    冰魄之槍緩緩消散,化作縷縷精純的寒氣,回歸於曦兒胸前那緩緩隱去的冰魄封印之中。
    噗通!
    曦兒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冰冷堅硬的骨粉冰麵上。劇烈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肺腑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氣都噴出細碎的冰晶。強行引動“玄冰淚”深處的神性,雖然瞬間反殺了畫骨師,卻也幾乎抽幹了她最後一絲力氣,更讓她本就脆弱的經脈雪上加霜。心口那片冰魄封印傳來陣陣針紮似的刺痛,提醒著她體內還封印著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
    “曦…曦兒姐姐!” 腕間的小槿傳來微弱卻充滿後怕的意念,“你…你沒事吧?那個壞人…他…”
    “暫時…死了…” 曦兒在心中艱難地回應,熔金的眼瞳警惕地掃過那尊保持著驚駭表情的冰雕。她不敢確定,這種存在是否真的會如此輕易被消滅。葬骨荒原的死寂寒意依舊濃重,隻是少了畫骨師那掌控一切的意誌主導,變得混亂而無序。
    她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掙紮著想要站起,卻發現自己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身體如同被掏空,又像是被無數冰冷的鎖鏈纏繞,沉重得如同山嶽。視線開始模糊,耳畔嗡嗡作響,那是神魂與身體雙重透支到了極限的征兆。
    難道…剛剛爆發出的那一絲曙光,就要立刻熄滅在這片絕望的荒原之上?
    就在曦兒意識即將再次沉入黑暗的邊緣——
    “咚…”
    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地底極深處的回響,隱隱傳來。不同於之前骸骨巨怪行動的震動,這聲響更沉、更悶,帶著一種金屬撞擊的鈍感,仿佛有什麽巨大的、被深埋的東西…在敲擊著牢籠?
    緊接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執拗的意念波動,如同穿越了無盡地層與萬古時光的蛛絲,悄然鑽入了曦兒幾乎封閉的識海。
    那意念…並非怨魂的嘶嚎,也非魔物的暴虐。它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刻骨的思念、以及一種…被漫長歲月與絕望囚禁折磨後,依舊未曾徹底熄滅的、微弱卻灼熱的——不甘與呼喚!
    “…離開…快…離開…這片…被詛咒的…牢籠…” 斷斷續續的、如同夢囈般的意念,混雜著男聲與女聲的重疊,充滿了痛苦與急切。
    曦兒猛地一個激靈,即將渙散的神智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念波動強行拉回了一絲清明!
    牢籠?詛咒?
    她熔金的眼瞳艱難地掃視四周。除了無盡的骸骨冰原和那尊畫骨師冰雕,空無一物。但那意念…如此真實!仿佛就在腳下…在這片荒原的地底深處!
    “誰…?” 她嚐試著用神念回應,聲音在識海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那地底傳來的重疊意念似乎受到了回應,變得激動起來,卻也更加痛苦破碎:
    “…走!…趁…‘守獄人’…被冰封…規則…暫時…紊亂…走啊!” “…玄鐵…蝕魂…萬載…恨…不休…” “…夫君…我…好痛…” “…娘子…再…堅持…一下…有人…來了…也許…”
    斷斷續續的意念交織著無盡的痛苦與一絲渺茫的希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曦兒的心髒莫名一緊。這意念中的絕望與羈絆,讓她想起了父母…那種至死不休的牽掛…
    “地底…有什麽?” 她凝聚起最後一絲精神追問。
    “…囚牢…‘怨侶墳’…玄鐵…鎖…神魂…” 那重疊的意念變得更加微弱,仿佛說出這幾個字都耗費了巨大的力量,“…冰…你的冰…能…暫時…隔絕…感應…快…”
    怨侶墳?玄鐵鎖魂?
    曦兒瞬間想到了寒玉仙宗斷魂崖上,那條勒死寒玉玦、並將其殘魂打入罡風的白綾。難道這葬骨荒原地底,也鎮壓著類似的…東西?而且是被共同囚禁的…“怨侶”?
    畫骨師…難道就是這“怨侶墳”的“守獄人”?!所以他才能在此地輕易引動死亡規則,書寫痛苦?
    此刻畫骨師被冰封,鎮壓之力暫時失效,才讓地底被囚禁的存在,得以透出一絲意念?
    無數念頭在曦兒腦中飛速閃過。她沒有時間深思,也沒有能力去探究地底的秘密。那意念中透出的急切與警告是真的!必須立刻離開!
    求生的意誌再次壓倒了身體的極限。她咬緊牙關,幾乎將牙齒咬碎,透支著最後一絲潛能,雙手撐地,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
    身體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再次倒下。她看了一眼那尊畫骨師冰雕,又看了一眼腳下被深藍冰層覆蓋的骸骨大地。
    冰…我的冰能隔絕感應…
    一個念頭閃過。
    她抬起顫抖的右手,掌心向上,集中起那微末得幾乎不存在的、對剛剛領悟的冰魄神性的掌控感。
    一縷微弱卻極其精純的冰藍色寒氣,從她指尖滲出,如同搖曳的冰焰。她將這縷寒氣小心翼翼地覆蓋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幾乎透明的冰藍色紗衣。
    果然,當這層冰魄紗衣形成的瞬間,腳下地底傳來的那痛苦而急切的意念波動,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瞬間變得模糊不清,最終徹底消失。
    有效!
    曦兒不敢耽擱,辨認了一下方向——那依舊是南方,世界樹所在的方向——然後邁開了腳步。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步,都在光滑的冰麵上留下一個踉蹌的、染著淡金血漬的腳印。但她沒有停下,靠著那層冰魄紗衣隔絕著荒原的死寂怨念與可能存在的探查,靠著心中那一點不滅的執念,一步一步,艱難地向著荒原邊緣挪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時間失去了意義。意識在模糊與清醒間反複掙紮。隻知道要一直走,離開這片被詛咒的牢籠之地。
    終於,腳下的深藍冰層逐漸變薄,露出了底下慘白的骨粉。周圍巨大骸骨上覆蓋的冰殼也開始融化,露出原本死灰的色澤。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絕對死寂感在緩慢消退,雖然怨念低語依舊,卻不再有那種被無形規則掌控的壓抑感。
    她走出了畫骨師冰封領域的核心範圍。
    噗通!
    再也支撐不住,曦兒眼前一黑,向前撲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的冰魄紗衣瞬間消散,露出她蒼白如紙、布滿細密汗珠的臉龐。
    在她前方不遠處的,是一片更加破碎、更加混亂的骸骨區域。無數巨大的骨骼如同被巨力碾碎後隨意拋灑,形成一片天然的、迷宮般的廢墟。而在那片廢墟的陰影深處,一點極其微弱的、不同於死氣與怨念的…燥熱氣息,如同黑暗中潛伏的毒蛇,悄然鎖定了這具突然闖入的、失去意識的脆弱身體。
    那點燥熱氣息微微波動了一下,隨即,一道模糊的、完全由陰影構成的利爪,無聲無息地從一堆巨大的肋骨後方探出,帶著貪婪與饑渴,抓向昏迷的曦兒!
    就在那陰影利爪即將觸及曦兒的刹那——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帶著無上威嚴與懲戒意味的鍾鳴,仿佛自九天之外、又仿佛從靈魂深處響起!
    那陰影利爪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猛地縮回,發出一聲尖銳痛苦的嘶鳴,瞬間消散在廢墟的陰影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緊接著,一道清矍的身影,如同穿透虛空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曦兒身旁。
    來人一身月白道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如同蘊含星海,正是寒玉仙宗宗主——寒玉子!他手中托著一枚巴掌大小、散發著柔和月華與空間波動的古樸玉符,符身上一道細微的裂痕正在緩緩彌合。
    顯然,剛才那聲震懾陰影的鍾鳴,以及他跨越空間的突然出現,都源於此符。
    寒玉子看著地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到極點的曦兒,又抬眼望了一眼遠處那片依舊被深藍冰封的死寂區域,以及那尊隱約可見的畫骨師冰雕,深邃的眼眸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震撼與後怕!
    “冰魄神性…外顯…封鎮死域…” 他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孩子…竟真的…”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迅速蹲下身,指尖凝聚起精純溫和的寒玉真元,小心翼翼地點在曦兒眉心,探查她的狀況。
    越是探查,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本源透支,經脈寸斷,神魂萎靡…冰火衝突雖被強行封印,卻如抱薪玩火…” 寒玉子臉色凝重無比,“必須立刻帶回宗門,以玄冰寒髓溫養,再圖後計!”
    他不再猶豫,小心翼翼地將曦兒抱起。入手輕得如同羽毛,卻仿佛捧著一塊即將碎裂的琉璃。他看了一眼腕間那光芒黯淡的翠綠藤鐲,歎了口氣,取出一枚散發著清涼生機的丹藥,捏碎後將藥氣緩緩渡入藤鐲之中。
    做完這一切,寒玉子托起那枚空間玉符,月華再次亮起。
    “虛空挪移,歸!”
    光芒一閃,兩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這片危機四伏的葬骨荒原邊緣。
    隻留下遠處那片深藍的冰封死域,以及其中那尊永恒的冰雕,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的、冰魄鎖碎九洲寒的神性初顯。
    而在地底極深處,那被無盡玄鐵與怨念封鎖的黑暗囚牢之中,兩縷緊緊纏繞、卻布滿裂痕的殘魂,在感應到那股冰寒氣息徹底消失後,發出了無聲的、混合著失望與最終解脫的歎息。
    玄鐵依舊冰冷。 囚牢依舊黑暗。 萬載恨意,不休不止。 隻是那短暫穿透禁錮的一絲外界氣息,如同殘忍的曇花,映照出這永恒囚籠更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