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瞪了妻子一眼，隨後才有些生硬地說道：“萍水相逢，怎敢無故受此大恩，公子還是莫要費心了。”
    趙桓微微一笑，說道：“舉手之勞而已，換做是誰見了你們這般處境，都會心生不忍。”
    “如今天色已晚，您總不能讓老母親和妻女在這街頭露宿一夜吧？”
    “先去客棧歇腳，其他的事明日再從長計議。”
    中年男子低頭看了看家人，老婦人疲憊的麵容、妻子含淚的雙眼、女兒驚恐的眼神，讓他心中一軟。
    思索片刻，他微微拱手，說道：“若真是如此，那便謝過公子，隻是我家大郎還未歸來，能否容些時間。”
    趙桓聞言，心中泛起一絲疑惑，但麵上依舊溫和，點頭說道：“自然可以，不知大郎去往何處，何時能歸？”
    中年男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大郎天未亮便出去尋活計了，往常這個時辰也該回來了，今日不知為何耽擱。”
    言語間，眉頭緊鎖，神情難掩焦急之色。
    隨即，眾人便在一旁靜靜等待，夜色愈發深沉。
    偶爾有微風吹過，帶來遠處汴河支流潺潺的水聲，與這寂靜的街角格格不入。
    而中年女子懷中的女孩早已困得眼皮打架，卻因緊張而強撐著。
    隻有，中年男子時不時望向街道盡頭，眼神中有著一絲擔憂。
    突然，一陣淩亂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幾道粗野的叫罵聲：“小兔崽子，看你往哪兒跑！”
    “今天不把你收拾服帖，以後這碼頭還不得亂套了！”
    趙桓等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昏暗中拚命奔逃。
    他麵色漲紅，氣喘籲籲，單薄的身子在夜色中顯得搖搖欲墜。
    然而，他的腳步卻一刻未停，眼中滿是不屈之色。
    在少年身後緊追不舍的，是八九個身著粗布麻衣的壯漢。
    他們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惡狼，滿臉猙獰。
    為首的壯漢，身材魁梧壯碩，滿臉橫肉隨著跑動上下抖動，一邊狂奔，一邊扯著嗓子嘶吼：“小兔崽子，今天非把你腿打斷不可！”
    身旁身形瘦高的男子，像根竹竿似的在風中搖晃，卻跑得飛快，扯著尖銳的嗓子附和：“就是，敢搶我們飯碗，活得不耐煩了！”
    其餘眾人也是一邊奔跑，一邊罵罵咧咧，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那一張張扭曲的麵孔，在黯淡月光下顯得愈發猙獰。
    他們奔跑時揚起的塵土，在昏暗中迅速彌漫。
    少年在昏暗中奔逃，眼角餘光瞥見趙桓一行人。
    看見這裏能有十餘人，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他咬著牙，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著趙桓所在的方向奮力跑來。
    可是，還未等少年跑到近前，體力卻已然消耗的差不多了。
    整個人的腳步虛浮，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就在這時，為首的滿臉橫肉壯漢，帶著身後足足十個人，如同一群瘋狂的惡犬般迅速圍攏上來。
    這壯漢身形魁梧，好似一座小山。
    壯漢幾步上前，便像拎小雞一般，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麵目猙獰地吼道：“小雜種，跑啊，你接著跑！”
    “敢來搶我們的活兒，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少年漲紅了臉，雙手拚命掰著壯漢的手。
    然而，這樣做根本無濟於事。
    一絲絕望與憤怒的情緒在心底翻湧。
    忽然，他瞅準時機，猛地低頭，一口狠狠咬在壯漢粗壯的手臂上。
    “嗷！”
    壯漢瞬間吃痛， 喉嚨中不由地發出一聲慘叫。
    隻見，其手臂上瞬間出現兩排血印，殷紅的血緩緩地滲了出來。
    “小崽子，居然敢咬老子！”
    壯漢又驚又怒，揚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少年的側臉。
    少年被這一巴掌打得腦袋嗡的一聲。
    整個人歪向一邊，嘴角瞬間溢出鮮血。
    然而，他仍眼神倔強地瞪著壯漢，目光中毫無懼色。
    其餘十來個壯漢見狀，愈發張狂。
    一邊叫嚷著“往死裏揍”。
    一邊摩拳擦掌，迅速圍攏過來。
    看那架勢，恨不能將少年生吞活剝。
    中年男子一直在焦急地張望，當看到兒子被壯漢揪住，嘴角溢血的慘狀。
    他的眼眶瞬間被怒火染紅，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朝著壯漢們猛衝過去。
    怎奈兩個眼疾手快的壯漢迅速交叉木棒，如同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將他死死攔住。
    此時，中年男子心急如焚，額頭上青筋根根暴起。
    他聲嘶力竭地衝著壯漢們嘶吼：“放開我家大郎！你們這群天殺的混蛋！”
    那聲音飽含著為人父的焦急與憤怒，在寂靜的夜裏遠遠傳開。
    然而，十餘名壯漢們對此充耳不聞。
    “哈哈哈哈！”
    這群壯漢，甚至咧著嘴發出刺耳的笑聲。
    笑聲張狂肆意，滿是不屑與嘲諷，似乎在看一場滑稽的鬧劇。
    中年男子愈發聲嘶力竭地嘶吼，換來的隻有壯漢們變本加厲的嘲笑。
    那兩個攔住他的壯漢，一個滿臉絡腮胡，將木棒橫在身前。
    那人咧著嘴，臉上掛著嘲諷的怪笑，惡聲惡氣地嚷道：“老東西，就憑你這把老骨頭，還想救這小崽子？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另一個臉上有道疤的瘦子，也跟著附和，聲音尖細又透著股狠勁：“哼，今天這小子，不扒他一層皮，可別想離開！”
    中年男子聽聞這話，雙眼瞬間被怒火染得通紅，像是要噴出火來。
    他胸腔中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卯足全身力氣，猛地用肩膀撞向絡腮胡壯漢。
    絡腮胡原本站得隨意，壓根沒料到中年男子會這般不顧死活地突襲。
    整個人毫無防備，被撞得腳步踉蹌，接連往後退了好幾步，險些一屁股摔倒在地。
    疤臉瘦子瞧同伴吃癟，哪肯罷休。
    趁中年男子還未站穩，雙手高高掄起木棒，帶著呼呼風聲，徑直朝著中年男子的肩膀狠狠砸下。
    中年男子躲避不及，隻覺肩膀處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悶哼一聲。
    他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單膝重重跪地。
    然而，他骨子裏那股護子的狠勁卻絲毫未減。
    中年男子咬著牙，雙手撐地，很快又掙紮著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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