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開封府尹的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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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
    李孝壽喊住正要退下的張彪,眼神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把孫有財和那凶徒,關進府衙最深處的地牢,加派三班人手,十二個時辰不間斷輪值看守!”
    “沒有本府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連一隻蒼蠅都休想飛進去!”
    “告訴那些看守,這兩人若是少了一根頭發,或是莫名其妙死了、瘋了,本府先剝了他們的皮,再拿他們全家來抵命!聽懂了嗎?!”
    “聽懂了!卑職親自帶領最可靠的心腹去看守!”張彪冷汗涔涔而下,但語氣堅定如鐵。
    而後,便連滾帶爬地出去布置各項事宜了。
    簽押房內,隻剩李孝壽一人獨坐。
    死寂的氛圍如厚重的幕布,將他緊緊籠罩。
    唯有他粗重的喘息聲,與窗外愈發尖銳刺耳的蟬鳴交織在一起,更添幾分壓抑。
    他疲憊地閉上雙眼,手指不自覺地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仿佛這樣就能驅散那如影隨形的頭痛與焦慮。
    這案子,於他而言,猶如一道無解的難題。
    查,極有可能會觸怒聖眷正隆的朱家,引來他們瘋狂的報複。
    但不查,便是公然違逆如今風頭正勁、如日中天的定王,直接開罪於他,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這兩頭都如同燙手山芋,無論怎麽選都討不到好。
    不過,查是一定要查的。
    隻是凡事都得把握好分寸、拿捏好尺度。
    作為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這點左右逢源、權衡利弊的本事還是有的。
    “朱家……”
    李孝壽獨自坐在案前,喃喃低語,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幽深穀底傳來,透著一絲的苦澀。
    他的嘴角微微扯動,勾勒出一個滿是無奈的弧度,好似被命運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
    “來人!”
    話音剛落,一個心腹幕僚便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他身形輕盈,腳步落地無聲,垂手而立,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靜候著李孝壽的吩咐。
    “備一份……措辭務必懇切的拜帖!”
    李孝壽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仿佛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頹然。
    “送去朱家在汴京的府邸。”
    “你就說……開封府李孝壽,因醉仙樓失火一事,孫掌櫃不慎卷入其中,本府對此深感遺憾,特此通報一聲。”
    “切記,措辭要含糊其辭,似是而非,但……一定要讓對方隱隱約約感受到本府的難處與壓力。”
    “是,東翁。”
    那幕僚瞬間心領神會,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微微頷首,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他心裏明白,府尹這般做法,是在打算動手徹查之前,先給朱家遞個消息,表明自己實屬無奈之舉,並非刻意要與朱家過不去。
    他隻盼著朱家能有所察覺,繼而有所動作。
    最好是自行把那些可能暴露的痕跡處理得幹幹淨淨。
    又或者……朱家能憑借自身勢力,向上麵施加更大的壓力,讓定王那邊改變態度,鬆口不再追究此事。
    幕僚領命後,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而李孝壽整個人好似被抽去了脊梁骨,頹然癱回椅中。
    他目光呆滯地望著房梁上那精美的彩繪藻井。
    往日裏,這些圖案於他而言,是權柄與威嚴的象征,是他在官場縱橫捭闔的底氣所在。
    可此刻,在這令人窒息的氛圍裏。
    它們在他眼中卻漸漸變了模樣,扭曲成了一張張滿是嘲諷的鬼臉,好似在無聲地譏笑他的狼狽與無奈。
    這悶熱得如同煉獄的簽押房,恰似一個巨大無比的蒸籠。
    熱氣從牆壁、地麵蒸騰而起,將整個空間填得滿滿當當。
    而他,就如同那即將被架在熾熱火爐上炙烤的祭品,被命運的無形大手緊緊鉗製,無處可躲。
    隻能默默承受著即將到來的煎熬。
    ......
    汴京·朱府別院
    同一時刻,在汴京內城的一座府邸深處.
    這座府邸低調中盡顯奢華,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主人的不凡身份。
    朱家在汴京的主事人朱福正端坐在一張雕工精細的木椅之上。
    他動作舒緩而優雅,慢悠悠地端起一盞上好的建州龍鳳團茶,輕輕啜飲,茶香嫋嫋間,似在品味著這片刻的閑適。
    他年約五旬,麵容精瘦,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溝壑。
    然而,這滄桑並未磨滅他眼神中的銳利。
    按年歲而論,他乃是朱勔的兄長。
    雖非嫡出,但在朱家卻也有著不容小覷的地位。
    如今,他穩坐汴京,掌管著朱家在此地的諸多事務,將朱家在汴京的產業與勢力打理得井井有條。
    就在方才,一封來自開封府李孝壽、語焉不詳卻又暗藏玄機的拜帖送到了朱福手中。
    朱福輕嗤一聲,緩緩放下手中茶盞。
    指尖有節奏地輕輕敲打著光滑如鏡的紫檀桌麵,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那笑意裏滿是輕蔑:“李孝壽這條老狐狸,定是被嚇得肝膽俱裂了,竟玩起這等彎彎繞繞的把戲。”
    “醉仙樓?孫有財?不慎卷入?”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眼神中滿是不屑,“這定王府派出來的王若衝,倒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好狗,咬起人來毫不留情,夠狠的。”
    他身後,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微微躬身,壓低聲音道:“老爺,孫胖子這次算是栽了個大跟頭,可他那供詞裏要是萬一牽扯到咱們本家……”
    “牽扯?”
    朱福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平淡得如同冬日裏的寒潭,卻隱隱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冷意,“他不過是個汴京的商賈,靠著攀附咱們本家做些生意,能知曉什麽核心機密?”
    “不過是些銀錢上的往來、人情上的打點罷了。”
    “定王想拿這點事兒做文章,還嫩了點。”
    “如今官家的艮嶽裏,新進的‘神運昭功石’,那可是太湖奇石中的珍品。
    他還眼巴巴地等著更多江南的‘祥瑞’來襯托呢!
    這背後的門道,他們豈能盡數參透?”
    言罷,朱福緩緩站起身來,踱步走到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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