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變革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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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所謂的震動、禍亂——”
    趙桓的聲音陡然拔高,堅硬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分量,在雅間內撞擊出回響,“比起即將到來的江山崩塌、社稷毀滅的慘烈景象,它們又算得了什麽?!”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的地板好似承受不住這股力量。
    他的目光銳利如實質,穿透房間內略顯昏暗的光線,好似能直刺向那無形中侵蝕帝國根基的腐朽核心。
    他略顯寬大的袍袖因這動作而獵獵拂動,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瞬間彌漫開來。
    “它們!”
    趙桓的手臂帶著決絕的力度向下劈斬,動作幹脆利落,“不過是清除汙穢、整頓秩序過程中必須承受的代價!”
    “是徹底清掃前必然產生的混亂!”
    “若連這點動蕩都無法正視,隻能證明這根基早已腐朽到極點,已然無可救藥!”
    他的話語轉為更高亢、更強烈的宣告,聲音在雅間內反複震蕩:“我泱泱大宋,絕不允許蛀蟲持續啃食國家命脈,吸食民脂民膏,卻能安然無恙,不受懲處!”
    “更絕不容忍碩鼠不斷竊取社稷財富,蛀空朝廷棟梁,反而能代代富貴,綿延不絕!”
    每一個字都像堅硬的石塊砸落,每一句話都帶著千鈞之力。
    此刻,趙桓擲出的不是言語,而是赤裸裸的決心。
    一種要將舊有秩序徹底打碎、重新構建新天地的宏大誌向展露無遺。
    這誌向如同積蓄已久的力量,此刻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其鋒芒令人不敢直視。
    “若這震動——” 他手臂猛地指向殿門之外,指向汴京城的方位,“是為了徹底清除汙垢、驚醒沉睡者的必要手段,那便讓它來得更猛烈!”
    “讓它撼動這死氣沉沉的都城,驚醒每一個麻木的靈魂!”
    “也讓整個汴京都在它的威力下感受到改變的力量!”
    “若這禍亂——” 他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淩厲的軌跡,“是為了根除深藏毒瘤、徹底剜去腐肉必須付出的代價,那便讓它徹底燃燒!”
    “讓它清除一切腐爛的枝葉、潰敗的結構!”
    “將這寄生在帝國肌體深處的頑疾毒瘤,連根拔起,徹底清除!”
    而李孝壽隻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巨大衝擊,混合著滾燙的意誌和冰冷的決心,狠狠撞擊著他的頭腦!
    趙桓話語中那種不惜一切代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強硬意誌。
    以及那雙仿佛能直視事物最殘酷本質的銳利眼神,讓這位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心神受到猛烈衝擊。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當胸重擊,他感到一陣窒息,腳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這一瞬間,醉仙樓的雅間之內陷入一片死寂。
    隻有趙桓那斬釘截鐵、擲地有聲的話語似乎還在冰冷的空氣中震動。
    李孝壽瞳孔驟然緊縮,他死死盯住眼前這位年輕的王爺。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
    眼前這位,絕非一個僅僅打算剪除幾根枝節、做些表麵功夫的宗室子弟!
    這是一個意圖徹底推翻這早已敗壞、積重難返的舊有格局。
    是要將一切推倒重來,不惜以最激烈的手段清除積弊,重新構建一個全新秩序的——變革者!
    趙桓的話如同驚雷,炸得李孝壽腦中嗡嗡作響,連帶著膝蓋的刺痛都麻木了。
    他下意識地又後退了半步,脊背撞上冰冷的雕花隔扇才停住,官袍下的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顫。
    那“推倒重來”、“徹底燃燒”的字眼,帶著鐵與血的味道,燒灼著他的理智。
    眼前這位定王殿下,年輕的麵龐在琉璃燈下平靜無波.
    可那雙眼睛裏翻湧的,哪裏是尋常宗室子弟的權謀?
    那分明是……是要重塑乾坤的意誌!是要用烈火焚燒這積弊深重的舊山河!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李孝壽的心髒。
    他宦海沉浮二十餘載,深知這汴京城的水有多深,那盤根錯節的勢力有多可怕。
    朱家,不過浮在水麵上的冰山一角。
    “殿下……”
    李孝壽的聲音艱澀,喉嚨幹得發痛,“臣……臣非是畏首畏尾。隻是……此物一旦揭開,牽動之大,恐非一人、一家之事。”
    “蔡元長門生故吏遍布朝野,童貫掌西軍多年,根深蒂固。”
    “更有……更有那內廷供奉之巨資,賬冊頂端所錄……殿下明鑒,那每一筆,都連著宮闈深處……”
    他不敢再說下去,隻是深深垂下頭,額角的汗珠無聲地滴落在官袍之上。
    這是最大的忌諱,也是最深的恐懼。
    動朱勔,是動朝堂。
    動那筆供奉,則是觸犯天家顏麵!
    王若衝侍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如同泥塑木雕。
    但微垂的眼瞼下,瞳孔卻猛地一縮。
    這位李府尹也是豁出去了,連這層窗戶紙都敢戳破。
    趙桓的目光,緩緩從李孝壽冷汗涔涔的額角移開。
    他沒有動怒,甚至連方才那股氣勢都收斂了幾分,隻是手指依舊在盒麵上輕輕點著,節奏未變。
    “宮闈深處?”
    趙桓的聲音很輕,仿佛隻是在重複一個詞。
    他抬眼,目光再次落在李孝壽身上。
    這一次,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審視。
    “李府尹,你怕的,是本王頂不住這宮闈深處的壓力?”
    “還是怕本王……頂不住之後,你第一個被碾成齏粉?”
    這話太直白,也太鋒利,像一把薄刃,直接剖開了李孝壽那點保命的心思。
    李孝壽身體劇震,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怯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比在州橋麵對刀箭時更甚。
    那是一種被看透、被釘在砧板上的寒意。
    “臣……臣……”他雙膝一軟,幾乎又要跪倒。
    “站著回話。”
    趙桓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李孝壽強行穩住身形,牙關緊咬,幾乎要咬出血來。
    他知道,此刻任何推諉都是找死。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是豁出去的絕望與一絲孤注一擲:“殿下明察!臣……臣是怕!”
    “怕殿下雷霆震怒,卻……卻被有心人引向歧途!”
    “怕殿下欲除積弊,卻反被汙名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