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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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愛卿留步.."
    就在英國公張維賢及泰寧侯陳良弼心滿意足,齊齊躬身行禮,準備告退的時候,默不作聲多時的朱由校像是後知後覺一般,猛然喚住了二人。
    "陛下,"聽聞耳畔旁響起的呼喝聲,兩位勳臣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滿是褶皺的老臉上也湧現了一抹狐疑之色。
    難道說天子對於之前的"條件"仍不滿意,亦或者獄中的撫寧侯朱國弼等人胡亂攀咬,牽扯到了自己?
    "錦衣衛日前來報,成國公朱純臣於北鎮撫司自縊身亡.."迎著兩位勳臣狐疑的眼神,年輕天子不動聲色的低喃道,但其輕微的聲音卻好似驚雷一般,在二人耳畔旁炸響,瞬間在心間掀起了一陣滔天駭浪。
    貴為成國公的朱純臣涉事謀逆,本就匪夷所思,而後居然於戒備森嚴的北鎮撫司"自縊"身亡,更是叫人不敢相信。
    錦衣衛下設南北鎮撫司,分別負責錦衣衛的軍紀法紀以及處理由天子欽點的案件。
    換句話說,凡是由北鎮撫司親自過問的"案件"必然事關重大,遑論成國公朱純臣等人涉嫌蠱惑士卒,刺王殺駕。
    此等情況下,成國公等勳貴更應被嚴加看管,豈會發生自縊身亡的情況?
    像是沒有發覺眼前兩位勳臣臉上的驚疑一般,於案牘後緩緩起身的天子旋即又自顧自的說道"除成國公朱純臣外,恭順侯吳汝胤也服毒自盡.."
    轟!
    此話一出,英國公張維賢及泰寧侯陳良弼隻覺眼前一黑,本就單薄的身軀搖搖欲墜,險些跌倒在地。
    他們聽到了什麽?
    成國公朱純臣於北鎮撫司自縊身亡,恭順侯吳汝胤服毒自盡?
    如此顯而易見的"殺人滅口",讓兩位襲爵多年的勳臣都是如墜冰窖,一張老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之色。
    "朕已命駱思恭嚴查此事。"經過一夜的休整,朱由校已然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臉上也沒有太多表情。
    錦衣衛人浮於事,駱思恭又上了年紀,精力有限的情況下,被"有心人"鑽了空子也並非不可思議之事。
    震怒過後,朱由校最為在乎的,已然不是這兩位勳貴被何人"滅口",轉而追究起這兩位勳貴被滅口的原因。
    結合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來看,前日發生在奉天門外的"騷亂"實乃恭順侯吳汝胤,成國公朱純臣,撫寧侯朱國弼三人一手策劃,臨淮侯李弘濟僅僅是從中渾水摸魚,並未起到實質性的作用。
    至於幽居紫禁城的鄭貴妃也僅僅是指使心腹太監崔文升趁亂於皇極殿附近放火,試圖火上澆油。
    事情敗露之後,崔文升在第一時間被問罪處死,於後宮揮斥方遒多年的鄭貴妃也被遷往噦鸞宮"幽禁"。
    故此,鄭貴妃斷然沒有能力,也沒有動機將成國公朱純臣及恭順侯吳汝胤兩位勳貴"滅口"。
    "兩位愛卿覺得,恭順侯吳汝胤及成國公朱純臣二人如此不滿朕整飭京營的原因何在?"輕歎一聲過後,朱由校不置可否的聲音於兩位心神大亂的勳臣耳畔旁響起。
    此話一出,英國公張維賢及泰寧侯兩位勳臣粗重的呼吸便是一滯,轉而微微眯起了眼睛,臉上露出了若有若思的神色。
    正如天子所說,朱純臣貴為成國公,麾下生意不知凡幾,根本瞧不上京營的三瓜兩棗。
    至於恭順侯吳汝胤,應當也不至於為了每年從京營獲取的些許軍餉,便想著"刺王殺駕"。
    畢竟掛靠在他們二人府下的"占役",怕是加起來都不如撫寧侯朱國弼麾下"占役"的一成。
    "老臣愚鈍,不敢胡言亂語.."盡管意識到這場"嘩變"的背後另有隱情,但張維賢及泰寧侯陳良弼實在想不出這兩位勳臣的動機。
    "疑點重重呐,"對於二人的回答,朱由校並不意外,輕輕頷首過後便是下意識朝著外間北鎮撫司所在的方向望去。
    在成國公朱純臣及恭順侯吳汝胤"伏誅"之後,撫寧侯朱國弼及臨淮侯李弘濟便被緊急保護起來,由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及禦馬監提督太監魏忠賢親自審問。
    在"大記憶恢複術"的幫助下,撫寧侯朱國弼幹脆利落的承認了自己因不舍每年從軍營貪墨的軍餉,並擔心天子日後"卸磨殺驢",故此蠱惑士卒嘩變的事實。
    但對於"刺王殺駕"之事,撫寧侯朱國弼卻是一口咬死與他無關,著重強調他從未有過此等念頭,隻想著通過士卒嘩變,前往奉天門外"討餉",令天子知難而退。
    至於臨淮侯李弘濟,從始至終隻扮演著"攢客"的身份,更沒有能力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為了印證撫寧侯朱國弼的說法,駱思恭及魏忠賢二人接連提審了多位涉事其中的軍營將校。
    據他們所說,撫寧侯確實沒有下達過此等大逆不道的軍令。
    倘若撫寧侯朱國弼及臨淮侯李弘濟與此事無關,那麽恭順侯吳汝胤乃至於成國公朱純臣的嫌疑無疑便大了起來,尤其是二人已然伏誅,死無對證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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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萬曆皇爺信任,老臣常年奉旨提督京營,故而成國公朱純臣自三十九年襲爵之後便是深居簡出,身上也沒什麽兼著什麽差事..."
    英國公張維賢眉頭緊皺,於腦海中慢慢拚湊有關成國公朱純臣的瑣碎片段。
    "倒是恭順侯吳汝胤,老臣與其打過幾次交道。"另一旁的泰寧侯陳良弼順勢接過話茬,回憶著與恭順侯吳汝胤為數不多的交際。
    見天子望來,泰寧侯陳良弼趕忙拱手回稟"前兩年,恭順侯府中的下人於永定門外與五城兵馬司的差役發生了些許摩擦。"
    "因為事情鬧大,本侯聞訊之後,便是不輕不重的訓斥了恭順侯幾句.."雖說已然時隔兩年,但陳良弼仍對此事記憶猶新。
    畢竟他身上雖然兼著"京營提督"的差事,但二人同為世襲罔替的勳貴,平日裏也是同輩相交,吳汝胤並不一定會賣他麵子。
    可出乎他的預料,事後吳汝胤的態度很是"誠懇",弄得陳良弼都有些手足無措。
    "哦?五城兵馬司的差役居然敢攔恭順侯府的馬車?"聽聞此事,朱由校頓時來了興趣,趕忙追問道。
    五城兵馬司的差役們可都是人精,莫說恭順侯吳汝胤這等世襲罔替的勳貴,就連與勳貴沾親帶故的富紳豪商都不敢得罪,怎會產生摩擦?
    見天子好奇,泰寧侯陳良弼不敢隱瞞,繼續補充細節"本侯起初也頗為好奇,故而多問了幾句。"
    "據當事的五城兵馬司差役所說,那次恭順侯府的車隊頗為龐大,他因一時好奇,便多說了幾句,卻不曾恭順侯府的下人直接拳腳相向,將其打倒在地。"
    "夠霸道的.."朱由校輕輕頷首,不置可否的感歎了一句。
    京師勳貴或許相比較朝中大臣,不過是一群失意的"吉祥物",但對於京師百姓或者尋常士卒來說,仍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其府中下人自是趾高氣揚。
    "不過那受傷的五城兵馬司差役因一時吃痛,倒也來了三分火氣,直接掀開了其中一輛馬車的蓋板,卻不曾想盡是明晃晃的白銀.."提及此事,泰寧侯陳良弼仍是感慨萬千。
    沒有半點意外,那支車隊中的"家丁"盡是些在兵部登記造冊的京營士卒,卻淪為了恭順侯府的下人,替其走南闖北。
    正因如此,他方才在事情鬧大之後,出麵過問。
    畢竟京營廢弛,軍中士卒淪為各家勳貴府上"家丁"雖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但終究是好說不好聽。
    "整支車隊都是白銀?"心思細膩的朱由校迅速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不假思索的追問道。
    "老臣也是在事後知曉,故而並不清楚其中細節.."經過朱由校的提醒,泰寧侯陳良弼好似也意識到事有蹊蹺,沙啞的聲音中充滿著遺憾。
    "敢叫陛下知曉,"不等朱由校麵露失望之色,一旁的英國公張維賢便是主動補充道"恭順侯吳汝胤因為出身蒙古的緣故,倒是有不少旅蒙商人與其關係密切,一年到頭孝敬不斷。"
    "為此,不少勳貴都是眼紅的很。"
    嘶。
    英國公話音剛落,偌大的南書房中便是響起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剛剛還淡然如水的年輕天子滿臉凝重,司禮監掌印太監瞠目結舌,就連泰寧侯陳良弼也是雙拳緊握,呼吸急促。
    "大伴,快去查!"近乎於下意識的,年輕天子的低吼聲便於眾人耳畔旁炸響。
    "遵旨。"深深瞧了一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英國公張維賢之後,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便是急匆匆離去。
    旅蒙商人!
    在英國公張維賢"無意"的提醒下,年輕天子茅塞頓開,隻覺困擾他許久的難題終是有了答案。
    自太祖朱元璋於南京建國稱帝,逼迫蒙元皇室"北狩"之後,雙方便為此展開了長達兩百餘年的對峙。
    這期間,任憑蒙古部落內部互相傾軋,但卻無時無刻不想著"反攻中原",甚至先後多次兵臨北京城下。
    隆慶年間,朝廷在吸取了此前的諸多教訓後,決定冊封土默特部俺答汗為順義王,並且通過"互市"的手段來遏製蒙古部落。
    因此,生性逐利的"旅蒙商人"便應運而上,他們大多世代居住於邊塞,本就與塞外的蒙古部落打過不少交道。
    在有了朝廷的"支持"後更是如魚得水,源源不斷的物資通過這些"旅蒙商人"運抵至塞外,並借此賺取了大量的利益。
    後世人盡皆知的"八大晉商"便是通過此等方式發家。
    毫無疑問,恭順侯吳汝胤與這些旅蒙商人之間一定存在著不為人知的關係。
    他終於觸碰到了真相。
    "兩位愛卿放心,京營嘩變之事便就此揭過.."半晌,冷靜過後的朱由校望著眼前如臨大敵的兩位勳貴,趕忙許諾道。
    罪魁禍首已然伏誅,他也得到了滿意的答複,甚至還有"意外之喜",自是不會揪住不放。
    "多謝陛下。"
    躬身行禮過後,兩位勳臣便是朝著外間走去。
    盡管頭頂豔陽高照,但兩位年過六旬的老臣卻是不寒而栗,他們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所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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