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主，局麵怕是有些不對.."
    就在皇太極凝眉，盯著場中血肉橫飛的雙方將士沉默不語的時候，簇擁在其身旁的正白旗將校們也漸漸意識到了端倪所在。
    隨著官兵們不斷分散陣型，原本空曠的曠野入目盡是黑色與紅色交織的洋流，眾人的視線均是被遮擋的一幹二淨。
    "揮舞令旗，令兒郎們盡快殺出一條血路。"
    "本貝勒要瞧見明軍將校的大纛。"
    聞言，心思縝密的皇太極便是朗聲下令，原本還算平穩的胸口迅速跌宕起伏起來。
    此地雖是距離他們大金國都薩爾滸城不過數十裏遠，但國內最為精銳的兩黃旗以及鑲紅旗均是遠在朝鮮，導致後方空虛。
    如若沈陽城中的官兵們傾巢而出，僅靠著他手中的這些兵力，定然是難以阻擋。
    "奴才遵令！"
    一道淒厲的低吼過後，便有傳訊兵縱馬而行，準備將皇太極的軍令第一時間傳遞給場中浴血搏殺的韃子們。
    但令皇太極及其身旁將校有些始料未及的是，未等場中的建奴們主動衝殺，一直牢牢堅守防線的官兵們突然在驟然變化的鼓點聲中，有條不紊的變幻軍陣，分別朝著左右兩側散去。
    而下一秒，遠處道路盡頭的紅色洪流以及漫天煙塵便是映入了諸多女真將校的眼簾之中，也令他們本就瘋癲的麵龐為之扭曲起來。
    "官兵.."
    "傾巢而出.."
    望著在官兵軍陣中獵獵作響的黃色旌旗，臉色瞬間慘白的皇太極險些於戰馬上墜落，並自喉嚨深處發出了驚恐的低吼聲。
    他最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本應"膽小如鼠"的官兵們竟是一反常態，大兵壓境。
    盡管此時薩爾滸山腳下尚有正紅旗，正藍旗，以及鑲白旗等兒郎們駐紮，縱使官兵傾巢而出，也難以威脅到父汗的安全，但此舉必然會極大程度上動搖他們大金的統治，甚至令國內婦孺們回憶起往昔被明廷支配的恐懼。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即刻派人回稟，向父汗求援！"
    強忍住心中不斷翻湧的恐懼，皇太極仰天長嘯，妄圖令場中的建奴們能夠堵住官兵剛剛故意漏出來的缺口，並將戰場鎖死在撫順。
    隻是令他有些如墜冰窖的是，本來與建奴拚死搏殺的官兵們好似重新接收了軍令，開始不管不顧的"四散而逃"，全然不顧在身後追殺的建奴。
    而這些官兵不斷遠去的方向，正是大金國都所在的薩爾滸城。
    ...
    ...
    "兒郎們，向前搏殺！"
    就在戰場突然亂作一團，驚懼交加的韃子們好似無頭蒼蠅一般，不斷追逐著官兵而去的時候，同樣縱馬而立的滿桂便快速下達軍令，希望能夠攔住建奴的腳步，並為己方的騎兵們爭取時間。
    "殺！"
    "殺！"
    "殺！"
    自薩爾滸之戰過後，經略熊廷弼臨危受命，主政遼東以來，其麾下的將士們已是嚴格操練多年，早已不是昔日那些潰不成軍的遊兵散勇。
    尤其是當今天子即位之後，自內帑撥銀，專門為九邊將士補齊軍餉之後，遼鎮官兵們的士氣更是昂揚。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眼見得場中的建奴自亂陣腳，刻意保持陣型的官兵們均是忍不住加快腳步，更有湧在前排的弓弩手彎弓射箭。
    隻是一個照麵的功夫，便有十數名建奴在慘叫聲中跌落於馬下，餘下建奴也因為突然加入戰場的官兵們而不知所措。
    "都別慌！"
    "左右，隨本將一起衝殺，將明狗的將官殺了！"
    作為鑲藍旗的副都統，全身上下籠罩在甲胄之中的牛古力已然是戰場中身份最高的建奴，更是眾人的主心骨。
    聞聽此話，諸多建奴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緊緊跟在牛古力身旁，朝著猶如銅牆鐵壁的官兵軍陣衝去，僅有少許建奴在身後將校的命令下，驚疑不定的繼續追殺著往薩爾滸城一路狂奔的明廷鐵騎。
    "大明，向前！"
    "凡能射殺女真將校者，本將親自為其向天子請功！"
    經驗豐富的滿桂早已瞧見了場中甲胄明顯異於常人的牛古力，此時瞧見這韃子竟悍不畏死的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湧來，臉上非但沒有露出半點懼色，反倒是一臉興奮的嚷嚷道。
    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何況這許諾乃是簡在帝心的滿桂親口所言，故此陣中的弓弩手們紛紛調準方向，而立於陣前的藤牌手們也是不約而同的立在原地，將全身力氣頂在眼前的藤牌之上，準備迎接最為劇烈的碰撞。
    簌簌簌！
    伴隨著無邊無際的喊殺聲，無數閃爍著寒芒的箭矢自藤牌縫隙中射出，目的明確的朝著狀若瘋癲的牛古力射去。
    噗噗噗！
    盡管在場的建奴們大多有甲胄護身，但仍不斷有箭矢劃開血肉的聲音響起，使得鑲藍旗副都統牛古力牙呲欲裂，不斷揮舞手中長槍，以抵擋撲麵而來的箭矢。
    按照他往常的經驗，當他們大金在正麵戰場對上明國官兵的時候，隻需要己方順利完成衝鋒，便可令其士卒自亂陣腳，隨後輕而易舉的衝散其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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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眼下，這群官兵們為何如此悍勇，不僅沒有流露出半點懼色，反倒主動放箭？
    仗著身旁親兵的保護，牛古力順利躲過了來自官兵弓弩手的第一輪攻勢，黝黑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狠辣之色。
    此時他距離官兵陣前已是不足五十步遠，再有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可殺至近前。
    屆時，無論這些官兵們擁有何等膽識，都將是失去反抗能力的羔羊，任他宰割。
    "副都統，速速後撤，不要戀戰！"
    未等牛古力率兵衝鋒，便有一名韃子越過血腥狼藉的戰場，聲音顫抖的呼喝道。
    "滾開！"
    牛古力本就悍勇，此時更是血氣上湧，哪裏會在乎身旁突如其來的呼喝聲，但剛剛那驚慌失措的聲音很快便在他耳畔旁再次響起"明狗狡詐，已然分兵突襲薩爾滸城。"
    "四貝勒有令，命你掠陣收兵，夾擊那些孤軍深入的官兵。"
    言罷，這韃子便縱馬轉身離去，並歇斯底裏的咆哮道"正白旗所屬，即刻回援薩爾滸城。"
    "鑲藍旗所屬，掠陣收兵！"
    像是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牛古力心中先是咯噔一聲，旋即便下意識的朝著身後望去，果然發現了"四散而逃"的明國騎兵。
    "快快快，掠陣收兵！"
    顧不上眼前近在咫尺的明軍，牛古力咬了咬牙，便調轉馬頭，指揮起場中仍有些淩亂的建奴們。
    此地距離薩爾滸城不過數十裏，隻要能夠迅速脫身，他們必然能夠和薩爾滸城的守軍合兵一處，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主動進犯襲擾的騎兵們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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