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鐵騎，隨本將衝殺！"
    逆著頭頂仍有些刺眼的日頭，祖大壽不斷的拍馬揚鞭，試圖追上眼前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的建奴。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大明的官兵們麵對著如狼似虎的建奴，通常隻有望風而逃的資格，哪裏能夠像眼前這樣角色調換？
    隻是在粗重的喘息聲中，祖大壽黝黑的臉龐上卻是瞧不出半點桀驁和激動，反倒是隱隱有些不安和凝重。
    畢竟前方漸行漸遠的十數名建奴正是剛剛見勢不妙，於第一時間調轉方向，向薩爾滸城通風報信的傳訊兵。
    要知曉，那薩爾滸城經過女真建奴的修繕和擴建，已然成為老酋努爾哈赤欽點的國都，戒備森嚴。
    今日他們大軍雖是沿各個方向同時興兵，但以老酋那豐富的戰場經驗，輕易便能判斷出主力當為他們這些孤軍深入的騎兵，繼而做出應對。
    如若任由那些建奴的傳訊兵跑回薩爾滸城，隻怕他們這些人瞬間便會麵臨腹背受敵的境遇。
    畢竟若是情報無誤，薩爾滸山腳下至少還駐紮著鑲白旗，正藍旗，以及正紅旗這三旗人馬。
    而曾隸屬於女真大貝勒代善親自統率的正紅旗，又曾和鑲紅旗以及兩黃旗親口被努爾哈赤稱之為"建國之本"，戰力遠勝於尋常八旗的韃子。
    就憑他們現在的狀態，斷然難以應對，更別提那努爾哈赤一向陰險狡詐，極有可能藏有其餘後手。
    "黃將軍，我等怕是要隨機應變了！"
    電光火石間，身材魁梧的祖大壽便做出了反應，滿臉急切的朝著身旁同樣奮力追趕的黃得功嚷嚷道。
    他們大明雖是在全國各地建有馬場，但論起戰馬的質量以及品種，自是不如擁有天然牧場的蒙古人和女真人。
    昔日那遼東總兵李成梁之所以能夠在遼東如日中天，除卻麾下士卒甲胄精良之外，靠的便是不斷從蒙古諸部中獲取最為精悍的戰馬。
    而眼下，他們胯下所騎的戰馬早已今非昔比，遠不如蒙古人或者女真人精心飼養並且挑選的"精銳"。
    尤其是他們為了浴血搏殺，不僅各個身披重甲，胯下戰馬也披著一層甲胄，速度遠遠不及負責傳遞消息的傳訊兵們。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眼前那十餘名女真建奴便消失不見，隻留下急促的馬蹄聲於空氣中回蕩。
    "祖將軍有何高見？！"
    聞言，麵容有些扭曲的黃得功便不假思索的吼叫道，急切的話語中摻雜著掩飾不住的急切。
    很顯然，這位行伍經驗同樣豐富的京營將校也十分清楚任由那些建奴傳訊兵跑回薩爾滸城意味著什麽。
    "調轉方向，趕在建奴援軍到來之前，將後方不斷追逐我等的建奴殲滅！"回頭瞧了瞧身後緊緊跟隨的鐵騎之後，祖大壽便脫口而出道。
    盡管熊廷弼交代給他們的軍令是盡可能突襲薩爾滸城並收複撫順失地，但正所謂軍機瞬息萬變。
    以眼下的形勢來看，他們若是執意往赫圖阿拉衝鋒，必然遭遇建奴的伏擊，乃至於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實在得不償失。
    而眼下，若是他們及時更改戰略，仍然擁有絕對的主動權！
    "就這麽辦！"
    都是心性果決之人，黃得功低吼一聲，便猛然勒緊韁繩，止住了胯下戰馬的疾馳。
    隨著兩位領兵將校停下了衝鋒的步伐，在其身後緊緊跟隨的士卒們也緩緩停住腳步，並在粗重的喘息聲中調轉馬頭，重新排列軍陣，漲紅的臉龐上滿是興奮和激動。
    剛剛的浴血搏殺，已是讓他們感同身受的意識到， 所謂的"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不過是句笑話罷了。
    這些建奴並沒有傳聞中的三頭六臂，也沒有力大無窮，刀槍不入，他們隻是擁有更高賞格的"韃子"。
    ...
    ...
    渾河岸邊。
    作為拱衛"國都"薩爾滸城的最後一道防線，皇太極在奉命駐紮撫順之後，專門留下了數百韃子看管此地，以防不靖。
    不過與在前線駐紮，如臨大敵的族人所不同，這些分布在河畔周圍的韃子們倒是顯得輕鬆自在，甚至還有人卸去了沉重的甲胄，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插科打諢。
    聽其話題，多是與女人和財貨有關。
    如若不是這些人腦後均是留有醜陋的金錢鼠尾，僅從其懶散的模樣來瞧，怕是誰也不會相信，這些人便是在遼東如日中天的建奴。
    畢竟在他們看來，四貝勒皇太極率領重兵駐守撫順，而身後十餘裏便是大金國都所在的薩爾滸城。
    除非官兵能夠背生雙翼，從天而降，否則斷然無法威脅到他們。
    唏律律！
    正當河畔附近的氣氛愈發火熱，越來越多的建奴加入了討論，臉上均是呈現了一抹令人厭惡的淫穢之色的時候，遠處的道路上突然響起了淩亂的馬蹄聲，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望去。
    "來人止步！"
    經曆過最初的錯愕過後，負責統率在場這些韃子的將校終是反應了過來，猛然抽出了腰間長刀，表情凝重的攔在了遠處騎士的必經之路之上。
    盡管內心篤定，沈陽城中那些膽小如鼠的官兵們斷然無法突破四貝勒的防線，深入他們女真的腹地，但餘下的韃子們紛紛抽出了腰間的長刀，驚疑不定的盯著來人。
    畢竟就在去年春天，那明廷的參將毛文龍就曾好似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現在他們女真腹地，並在血洗了牛毛寨之後揚長而去。
    多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明狗傾巢而出，四貝勒陷入重圍！"
    "爾等速速前往支援，莫要耽誤我等去麵見大汗！"
    如若是往常時候，望著眼前這些眼熟的族人們，這些氣喘籲籲的傳訊兵們必然會停下腳步，熱情的寒暄一番。
    但此刻，這些傳訊兵們卻是不斷拍馬揚鞭，全然沒有減速的意思，徑自往遠處若隱若現的薩爾滸城而去。
    "什麽？明狗打來了？！"
    迫於撲麵而來的窒息感，攔在道路兩側的建奴們紛紛往兩側散去，但有些躲閃不及者直接被撞飛在地。
    但很顯然，此刻並沒有人理會這些慘叫聲不斷的倒黴蛋，可是滿臉不可思議的望向撫順方向。
    世事無常，還真被他們一語成讖。
    那些膽小如鼠的明狗，居然主動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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