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暗流湧動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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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淮安巡按,見過總督大人。"
才剛剛邁入巍峨的官廳,顧不上打量周遭的陳設,崔呈秀便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略有些急切的呼喝聲於幽靜的官廳中猛然炸響。
如小山般的公文後,剛剛走馬上任不久的漕運總督李養正不辨喜怒,默默打量著眼前的青袍文官,眼中流露出耐人尋味的異樣。
不同於那些由中樞空降的"封疆大吏",他久在南京戶部任職,對於眼前這素有貪財之名的巡按禦史早有耳聞。
近些年,漕運總督空懸,眼前的淮安巡按估摸著沒少利用手中的權利謀取私利。
"哼!"
"漕運公文堆積如山,漕軍生活困頓不堪,崔大人便是這樣辦差的嗎!"
隻片刻,漕運總督李養正如驚雷般的低吼聲便於官廳中炸響,使得匍匐在地多時的崔呈秀心中咯噔一聲,白皙的臉頰猛然滲出了豆大的汗珠,雙眸中滿是驚恐。
怎會如此?
早在李養正走馬上任之前,他便私下裏打探過這位封疆大吏的生平往事,知曉這位久在南京戶部任職的老臣雖然不是東林出身,但也與鄒元標等東林魁首交往甚密。
據民間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李養正似乎還與前任漕運總督李三才之間存在著某些關係。
而他崔呈秀,作為萬曆四十一年的進士,自出仕以來便不斷攀附"東林",就任淮安巡按之前,還曾專門前往李三才府上拜會。
從這個角度考慮, 他與眼前的"頂頭上司"李養正應當是同一戰線才對,豈會落到如此境遇?
"總督大人..下官.."
感受著撲麵而來的窒息感,心中本就有愧的崔呈秀不敢有半點爭辯,隻是磕頭如搗蒜,神情愈發驚惶。
有關於總督府堆積如山的公文政務,他勉強還能找到些許理由狡辯,但有關於漕軍生活困頓之事,卻是讓他啞口無言。
作為巡按地方,行使監督之權的禦史,他本就有責任和義務如實匯報當地民情政務。
從這個角度而言,一個玩忽職守的罪責,他是斷然逃不了的。
呼。
輕輕吐了一口氣,端坐在案牘後的漕運總督李養正臉上湧現了些許嘲弄,他不過是敲打了幾句,便令眼前的淮安巡按不到自招。
看樣子,自己往日聽到的那些貪贓枉法,均是確有其事了。
不過如今大明官場貪腐成風,這南直隸談貪贓枉法的官員何止眼前的淮安巡按?
他若是沒有猜錯,這關係到數十萬軍民百姓生計的漕運,隻怕從上到下都爛到根裏了。
"天子曾金口玉言,念在你此前舉報運河沿岸盜匪有功的份上,允準你戴罪立功.."
"但這淮安既是漕運重鎮,又涉及鹽政諸事,崔大人莫要執迷不悟.."
此話一出,官廳內本是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緩和了不少,而惴惴不安,麵如死灰的崔呈秀也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
"怎麽,崔大人仍舍不得那些身外之物嗎?"
四目相對之下,漕運總督李養正堅毅如鐵的聲音悠悠響起,其肅穆的臉龐上瞧不出半點感情波動。
"下官不敢!"
"下官日後必肝腦塗地,以報聖恩。"
反應過來的崔呈秀先是露出了劫後餘生的表情,隨即便重重叩首,顫抖的聲音猛然回蕩在官廳之中。
"昔日漕運中斷之事,你可知情?"
"不知。"
"漕運中斷,是否為盜匪所為?"
"不是。"
毫無防備之下,崔呈秀很快便將心底埋藏多時的秘密宣之於口,瞪大的雙眼中充斥著錯愕和懊悔。
不過當其意識到案牘後的漕運總督正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的時候,便打消了心中諸多不切實際的念頭,轉而鄭重跪倒在地。
他知曉,或許這場奏對便是眼前的漕運總督,亦或者千裏之外的天子,對自己的最後通牒。
"不敢欺瞞總督大人,漕運斷絕之事,下官在事前毫不知情。"
"事後也僅僅被人告知,將罪行推到往日在運河沿岸出沒的盜匪即可。"
"但是對於真正的幕後黑手,下官確實一無所知。"
短暫的沉默過後,崔呈秀便是有些頹喪的稟報道,瞧上去很是有些患得患失的樣子。
隨著這件"秘辛"被捅破,日後的南直隸十有八九要亂起來了。
"一無所知.."
默默的低喃了一句之後,漕運總督李養正便暫且將此事揭過,轉而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詢問道"是何人告知?令你檢舉運河盜匪?"
實話實說,其實他內心深處十分相信崔呈秀在此事中的"清白",畢竟這漕運中斷可是足以動搖大明國本的大事,那些隱藏在水麵之下的亂臣賊子豈會大動幹戈,鬧得滿城皆知?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崔呈秀"人微言輕",其身上淮安巡按的官職,在那些"亂臣賊子"看來,或許跟市井百姓,沒有什麽區別。
"回稟大人,乃是總督府管糧同知王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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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承著死貧道不死道友的原則,崔呈秀毫不猶豫的"背刺"了剛剛還向他掏心掏肺的王希,並且主動檢舉道"下官剛剛還從其口中得知,我漕運近些年無端失勢的漕船,有不少都是那些鹽商所為。"
"其目的,便是搪塞朝廷的審查。"
許是覺得僅憑這兩件事,還不足以表達自己"戴罪立功"的決心,崔呈秀又接連道出了近些年陸續向他行賄的鹽商名單,其中還包括不少在總督府任職的官吏。
"嗬,崔大人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今日你我之談話,切莫聲張,一切如常。"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之後,漕運總督李養正便在崔呈秀不解的眼神中揮手將其屏退,堅毅的麵容上隨即湧現了濃濃的忌憚之色。
他今年已是六十有五,早已不是數十年前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深知徐徐圖之,輕重緩急的道理。
南京城的那些士紳勳貴們代代傳承,勢力實在不容小覷,尤其是駐紮在南京城外的軍兵就好似定海神針一般,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在沒有得到天子的直接指示前,一切還是求穩為主,以免破壞了天子的計劃。
一念至此,李養正便不由自主看向京師所在的方向,腦海中回憶起昔日他正欲起身告退時,天子對他的叮囑。
"南直隸官員良莠難辨,當以敲打為主,以免過猶不及。"
說起來,天子也是忌憚那些擁兵自重的武勳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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