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漢陽城。
    夜幕降臨，偌大的城池皆是寂靜無聲，唯有坐落於城池腹地的"景福宮"依舊燈火通明，並不時傳來絲竹管樂之色。
    倘若此人有人能夠近前觀瞧便會發現，一名瞧上去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正赤裸著雙腳，踩在雍容奢華的地攤上，與一眾袒胸露乳的宮妃婢女們嬉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萎靡的味道。
    吱呀。
    不知過了多久，伴隨著殿門被推動的聲音，夜色下凜冽的寒風驟然吹進了溫暖的宮殿中，使得正在玩鬧嬉戲的眾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放肆，誰在搗亂？！"
    同樣感受到一絲涼意的朝鮮國君李琿憤怒的撤掉了掛在臉上的眼罩，麵容猙獰的環顧四周，尋找著破壞他"興致"的始作俑者。
    "臣，李爾瞻叩見殿下。"
    "臣，鄭仁弘叩見殿下。"
    話音未落，兩道有些沙啞的聲音便顫顫巍巍的在環境有些嘈雜的宮殿中響起，也讓李琿剛剛湧上心間的怒火被暫時擱置。
    "是兩位愛卿來了啊.."
    麵對著自己在朝中最為倚重的兩位心腹重臣，李琿縱然心中仍有一絲火氣，但也沒有貿然發作，而是朝著身旁不知所措的宮妃婢女們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先行告退。
    很快，伴隨著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剛剛還人滿為患的景福宮便是"人去樓空"，隻剩下被放在角落處的火盆，發出劈裏啪啦的燃燒聲。
    "兩位愛卿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揮手示意殿中的內侍，為眼前兩位白發蒼蒼的重臣搬來座椅之後，呼吸有些急促的朝鮮國君李琿便斜靠在台階上，眼神隱晦不定的追問道。
    作為他在朝中最為倚重和信任的兩位心腹，他早已給予二人不經通稟，便可直接覲見的特權，但除卻極其特殊的時候，眼前這兩名恪守臣子本分的心腹，輕易不敢"逾越"。
    現如今，二人突然深夜進宮，莫不是又出事了？
    "殿下，何至於如此消沉？"
    沒有率先回應李琿的意味，如今已是年過八旬的鄭仁弘輕歎了一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朝著眼前的李琿說道。
    自從女真人強渡鴨綠江，一路勢如破竹，輕而易舉的兵臨黃海道之後，曾經鬥誌昂然的李琿就好似被人抽去了全部精氣神一般，變得渾渾噩噩，終日待在後宮中，與宮妃婢女嬉戲，不願理會朝政。
    "鄭卿家，有事直說即可。"
    "寡人的時間可寶貴著呐。"
    終究是掌權十餘年的朝鮮國君，哪怕意誌消沉，但常年的高高在上，仍是讓李琿養成了一股氣勢，眼神轉而變得凶狠異常。
    不管朝鮮變成何等模樣，他依舊是朝鮮國王，可輪不到自己的臣子，教訓自己。
    "老臣失言，還請殿下見諒。"
    聞言，鄭仁弘便是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臉上的神情愈發落寞。
    "說吧，有什麽事。"
    微微搖了搖頭，李琿沒有繼續為難匍匐在腳下的老臣，轉而以冰冷的口吻詢問道，目光則是看向前不久剛剛因是否向建州女真出兵一事，背叛了他的"李爾瞻"。
    "回殿下的話，"迎著李琿不善的眼神，李爾瞻同樣自座位上起身，轉而拱手道"年關將至，我朝鮮按例該向大明覲見朝貢，送上賀表。"
    "事關重大，還請殿下乾綱獨斷。"
    嗡！
    聞聽"大明"的字眼，李琿本是麵無表情的臉龐頓時漲紅起來，心情也是變得無比煩躁，怎麽又是大明？
    從他在當朝鮮世子的時候，身旁的朝臣們便無時無刻便將"大明"掛在嘴邊；等他好不容易揚眉吐氣，熬死了自己的父親，準備接替王位的時候，還要等待大明的冊封和承認，方才算是正式加冕。
    這兩年，與他們朝鮮接壤的建州女真如日中天，將曾經不可一世的大明打的節節敗退，但朝中的大臣們依舊對建州女真嗤之以鼻，執意要與大明共同進退。
    長年以來的煩擾，終於在女真人兵臨黃海道的時候，徹底激起了李琿心中的逆反心理！
    憑什麽？！
    他李琿是朝鮮的國王，不是大明的狗！
    滿朝文武想要奉大明為正統？他偏不！；朝中大臣想要向孤懸在皮島之上的毛文龍提供糧草輜重，以遏製建州女真？他不同意！
    "如今女真勢大，封鎖遼東，我朝鮮縱使有心朝貢大明，卻也有心無力。"
    "今年的朝貢，寡人看就算了吧。"
    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心中的諸多不滿，光海君李琿神情冷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也想像前些年一樣，派遣使臣朝貢大明，但誰讓這遼東被女真人占據了呢？
    要怪，隻能怪大明自己不爭氣。
    "陛下，如今朝中大臣同仇敵愾，此舉怕是不妥呐。"
    盡管心中早已有所預感，但當親耳聽聞李琿真的不打算派遣使團朝貢大明的時候，李爾瞻和鄭仁弘心中仍是咯噔一聲，表情很是惶恐。
    要知曉，即便不考慮朝鮮和大明在過去兩百餘年間的從屬關係，光是念及幾個月前大明"圍魏救趙"，逼迫女真主力被迫撤軍的情分，他們朝鮮斷然不可無動於衷呐。
    否則若是女真人來年卷土重來，他們朝鮮又該何去何從？
    "管他們作甚！"
    "寡人才是朝鮮的王！"
    "遠水解不了近渴。"
    "大明能一直幫我們嘛？"
    情緒激動之下，李琿激動的咆哮聲接連於幽靜的宮殿中炸響，使其本就有些病態的麵容愈發猙獰，脖頸處青筋暴露。
    "完了.."
    "國君瘋了.."
    瞧著眼前狀若瘋癲的光海君李琿，發須皆白的鄭仁弘和李爾瞻不由得麵麵相覷，心中不約而同的冒出了此等念頭。
    遙想二十餘年前，在麵對同樣來勢洶洶的日本軍隊的時候，眼前的李琿尚能臨危不亂，抗爭到底；為何如今換成了女真人，自家殿下便是變得心灰意冷，自暴自棄？
    往嚴重點說，李琿的行為可是有些忘恩負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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