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熾。
    不知過了多久，鳳凰城頭上的轟鳴聲終是漸漸停，城外建奴的"回回炮"也許久沒有動靜傳來，隻剩下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悠悠回蕩。
    透過漸漸消散的硝煙，鳳凰城頭上狼狽不堪的將士們終是得以將城外的"人間煉獄"盡收眼底，原本瞧上去讓人不寒而栗的"回回炮"已是全部散架，再難威脅到城防。
    盡管如此，但曹文詔等將校卻沒有半點如釋重負之感，反倒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兵刃，眼神愈發冷凝。
    畢竟在剛剛的"拉扯"中，眾人腳下的鳳凰城也殘敗了許多，原本連成一片的城垛大多消失不見或者轟然倒塌，就連牆麵也被巨石砸開了幾條裂縫，瞧上去頗有搖搖欲墜之感，似乎隨時都會倒塌。
    在城池不遠處，則是堆放著建奴連日以來搬運的碎石夯土以及官兵尚未來得及燒毀處理的屍首。
    這些碎石夯土，即將成為建奴向上攀爬的階梯。
    "準備迎敵吧。"
    "建奴要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曹文詔便是將目光自血腥狼藉的正麵戰場移開，轉而盯著遠處虎視眈眈多時的女真軍陣。
    剛剛在戰場中僥幸未死的降軍們已是悉數退回了陣中，將正麵戰場讓了出來。
    嗚嗚嗚。
    像是聽到了曹文詔的聲音一般，城外建奴軍陣中猛然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待命多時的女真建奴們也開始緩緩向前移動，聲勢駭人。
    沉悶的腳步聲中，城頭將士們的目光猛然被其陣中的"盾車"所吸引，套著兩層棉甲的建奴"死兵"們猶如嗅到了血腥氣息的行屍走肉，腳步雖是遲緩，但眼神卻是異常的堅定。
    在這些"盾車"和"死兵"身後，還有一群手持勁弩的韃子，渾身上下插滿了箭矢，好似一個刺蝟。
    盾車，死兵，勁弩！
    在徹底探明了鳳凰城的虛實之後，虎視眈眈多時的建奴終是將攻城的三樣法寶，盡數派了出來。
    ...
    ...
    "兒郎們，城破之後，三日不封刀！"
    "碾過去！"
    或許是知曉官兵火炮的彈藥已是消耗殆盡，或者是藝高人膽大，原本一直在後方督戰的女真二貝勒阿敏竟是在麾下心腹親兵的簇擁下，突然進入了城頭火炮的射程，目光陰冷的盯著眼前頹敗不堪的城池，臉上滿是獰笑。
    大汗偏心又當如何，攻破鳳凰城的顯赫軍功終究還要落到他的身上。
    "遵令！"
    回應阿敏的，是一道道狂熱而又熾熱的怒吼聲，這些震耳欲聾的怒吼聲就好似信號一般，使得原本跟在盾車後緩緩而行的"死兵們"猛然開始奔跑。
    一裏！
    八百步！
    五百步！
    三百步！
    此刻鳳凰城外的死兵們早已進入了城頭火炮的射程，但想象中的轟鳴聲卻是遲遲未曾炸響，隻有零星的槍炮聲響起，讓人不為所動。
    官兵果然黔驢技窮了！
    瞧著視線中愈發清晰的鳳凰城，因為身上盔甲過重導致氣喘籲籲的死兵們神色愈發瘋癲，胡亂撿起身旁的碎石夯土，便衝至鳳凰城腳下。
    隻眨眼的功夫，這些接受過嚴格訓練的"死兵們"便就地取材的搭建了一條可以向上攀爬的階梯，並且開始攻城。
    砰砰砰！
    沉悶的碰撞聲猛然響起，惹得女真二貝勒阿敏臉上的獰笑瞬間僵硬，臉上也劃過一抹不敢置信的神情。
    難道城中官兵的彈藥仍未消耗殆盡？
    不過很快，阿敏便是鬧清楚了聲音的來源，臉上的獰笑更甚。
    原來是巨石滾木，這都是官兵在守城時慣用的伎倆了，沒有半點長進。
    "來人，本貝勒要親自為我大金的兒郎們擂鼓助威！"
    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之後，阿敏便是一把奪過身旁副將腰間的鼓槌，並且示意在後方擂鼓的"力士"們向前，準備全麵圍攻鳳凰城。
    ...
    ...
    "巨石，滾木。"
    "不要節省！"
    或許是知曉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歇斯底裏的咆哮聲不絕於耳，除卻躲在城垛後彎弓射箭的弓弩手們，其餘的將士們均是吃力的挪動著堪稱"守城利器"的巨石滾木。
    為了最大程度的阻擋女真建奴，曹文詔已是提前堅壁清野，將鳳凰城外的樹木砍伐一空，以防建奴就地取材製作攻城雲梯。
    故此，哪怕是經過了十餘天的消耗，城中的"巨石滾木"還算充盈，使得身披重甲的建奴"死兵們"怪叫連連，卻又無可奈何，隻能以血肉之軀，硬扛從天而降的巨石。
    咣當！
    金屬出鞘的弦音聲響起，參將曹文詔抽出了前些時日，遼東經略熊廷弼親手交予他的長劍，將其高高舉過頭頂，大聲呼喊道"兒郎們，我等身負國仇家恨！"
    "今日便要與這些建奴血戰到底！"
    建奴雖是悍勇，但"底蘊"卻是不足，國內青壯全部加在一起也不過十萬出頭，如何能夠與兵多將廣的大明相提並論。
    倘若他們今日能夠據城而守，重創建奴，哪怕城破人亡，也算對得起天子的禮遇和信任了！
    "誓死追隨將主！"
    "殺韃子！"
    話音未落，鳳凰城頭便響起了衝天的喊殺聲，盡管有膽小的將士被撲麵而來的殺意嚇得手腳冰涼，乃至於失聲痛哭，但仍在竭力維持著鎮定，無人退縮。
    簌簌簌！
    箭矢破空聲響起，城頭上的將士們已然開始與城外建奴的弓弩手對射，但這些手持勁弩的建奴乃是努爾哈赤特意挑選的"精銳"，不僅臂力驚人，而且準度驚人，幾乎頃刻間便逼得官兵們喘不過氣，隻能躲在城垛後亂射。
    "肇基兄，準備肉搏戰吧。"
    望著城外呼嘯而至的女真建奴，曹文詔此刻卻是出奇的平靜，手中的長劍也在不知不覺間換成了長槍，精準無誤的朝著城外夯土上正欲攀登的建奴刺去。
    "末將誓死追隨參將大人。"
    回望著周遭已然舍棄火炮，轉而披掛上陣的將士們，劉肇基的臉上猛然湧現出一抹豪氣。
    不管今日戰果如何，但鳳凰城的將士們，沒有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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