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家族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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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康四十二年驚蟄,後山的老鬆剛冒出新芽,林羽卻在菌圃裏挖到截發黑的樹根 —— 鬆針半枯的老鬆底下,根係已爛成糊狀。他蹲在泥裏擦汗,聽見身後傳來虎娃的喊聲:"林叔!村口有人罵你!"
曬穀場圍滿了人。大伯母揪著二兒子林旺的耳朵,撲通跪在林羽麵前,銀簪子歪在亂發裏:"羽兒,你堂弟賭坊欠了百兩銀子,求你支些銀兩用用!" 林旺縮著脖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剛挨過打。
林羽彎腰扶起大伯母,聲音裏帶著無奈:"年初剛立的 " 親屬犯禁 " 約,您忘了?親屬私支公款,需三老會審議。"
"狗屁約!" 大伯母突然變臉,從袖裏掏出塊銅牌摔在地上,"你當這監守牌是金的?我兒都要被打死了!"
銅牌上 "牛角山房監守" 的字樣被踩進泥裏,周圍響起抽氣聲 —— 這牌子是林羽親自發的,象征親屬在社裏的體麵。
當日夜裏,王財的貨郎擔出現在村頭,搖著撥浪鼓唱:"牛角菌圃克山神,老鬆枯死斷龍脈!" 村民們舉著鬆明火去後山,果然看見那株百年老鬆半邊枝葉焦枯,樹根處纏著道紅布,正是土地神的 "警示"。
"斷龍脈要遭災的!" 張嬸嚇得直哭,"趕緊把菌圃鏟了!"
林羽舉著火把攔住人群,目光掃過紅布上的泥手印:"且慢。土地神警示,為何用王財家的紅布?" 他掏出《樹藝全書》,"老鬆得的是根腐病,我已按書中法子刮腐敷藥,七日可見分曉。"
次日三老會,林羽當著全社人麵,將大伯母的監守牌投入火盆。銅牌在火中蜷曲變形,大伯母哭著要搶,被老刀攔住:"按社規,親屬涉賭,監守牌當毀。"
"但念在親屬情分," 林羽取出個布包遞給大伯母,"這是王升配的驅寒膏,給堂弟治傷。" 布包裏還藏著五兩碎銀,在火光中微微發亮。
王升在老鬆根部敷上茯苓泥時,村民們捏著鼻子直躲:"這味兒比菌脯發酵還衝!" 他卻胸有成竹:"《本草經》說茯苓主胸脅逆氣,敷根能去腐生新。"
第三日,焦枯的鬆枝竟冒出新芽;第七日,新葉已如銅錢大小。知府親至後山查驗,踢開樹根旁的紅布,露出底下的蟲蛀痕跡:"分明是蟲害加腐病,哪來的土地神警示?"
大伯母在神農祠跪了三晝夜,膝蓋下的青磚被磨出凹痕。林羽清晨來換藥時,見她額角貼著驅寒膏,忽然想起小時候她給自個縫書包的模樣,眼眶一熱。
"羽兒," 大伯母聲音沙啞,"嬸子錯了。旺兒已去州府當學徒,這是他的欠賬單。" 她遞過張皺巴巴的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 "欠銀百兩,三年還清","嬸子刻了塊悔過碑,就立在菌圃旁。"
春分那日,菌圃旁多了塊 "耕者戒" 碑,碑麵刻著大伯母的悔過書,末尾附林羽新定的 "親屬三宥" 例:"一宥無知,二宥悔改,三宥疾困,然涉貪涉賭者,永不再宥。"
王升在碑後種了株新鬆,樹苗旁埋著枯死的茯苓 —— 那是救老鬆的藥引。小虎摸著碑上的刻字,忽然問:"林叔,以後親屬再犯錯,還能宥嗎?"
林羽望著菌圃裏的新菌蕾,晨露在鬆針間滾動:"法是硬的,情是軟的,就像這菌菇和鬆根,離了誰都長不好。"
是夜,林羽在竹簡上記下:"家族之裂,裂在情逾規;裂痕之補,補在規容情。《春秋》言 " 大義滅親 ",然《論語》雲 " 親親相隱 ",耕者治社,當禮法兼用。今立 " 三宥 " 例,非縱親族,乃教親族知恥而後勇。"
窗外,大伯母的屋子亮起燈,她正就著油燈補衣裳,影子映在窗紙上,比前日單薄了許多。林羽摸了摸腰間的苧麻繩,繩結裏纏著塊銅牌碎屑 —— 那是從火盆裏撿出的,如今成了他提醒自己 "情不可越規" 的信物。
山風掠過悔過碑,新鬆的枝葉沙沙作響。林羽知道,這場家族危機就像老鬆的根腐病,雖傷筋動骨,卻讓農社的規矩更深地紮進土裏。當親情與禮法在火中淬煉,最終留下的,是比從前更堅韌的聯結,是耕者在人情與規則之間,走出的那條帶著露水與鬆風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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