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四十四年夏至，陳府後花園的紫藤架下，三十六盞琉璃燈將夜色染成琥珀色。林羽挽著袖口站在臨時搭建的土灶前，看著張虎將最後一籠菌醢蒸鱸魚端上紫檀雕花案，鼻尖縈繞的鬆菌香氣混著荷風，讓席間的貴胄們紛紛放下象牙筷。
    "諸位大人，" 陳公子舉起鎏金酒盞，"這第一道菜叫 " 鬆風踏雪 "，取海拔千米的鬆菌，佐以熊掌熬製三日，湯頭經七次濾渣，方得如此澄澈。"吏部侍郎王大人盯著玉碗裏浮沉的菌蓋，如羊脂白玉雕成的蓮花，湯麵漂著細如發絲的雪燕："聞之如臨深林，品之若踏春雪，妙哉！" 他忽然瞥見林羽的粗布衣衫，"林盟主這身打扮，倒像個庖廚。耕者治膳，貴在知味。" 林羽擦了擦手，"這鬆菌需在卯時三刻采摘，帶露的菌柄最是鮮嫩；熊掌需用陳年老酒浸泡，去其腥臊 ——" 他指向案上的《山珍譜》，"皆出自牛角村山民之手。"
    第三道菜 "菌星羅布" 剛上桌，刑部員外郎李大人突然打翻湯碗。青玉碗在青磚上碎成八瓣，琥珀色的菌湯竟在接觸地麵後漸漸泛黑，像滴入墨汁的池塘。
    "有毒！" 李大人的幕僚尖叫著拔劍，指向林羽，"陳公子設宴，為何要害我家大人？"席間頓時大亂，貴胄們紛紛後退，有人打翻酸枝木椅，有人碰倒博山爐，沉香屑撒了滿地。陳公子臉色煞白，盯著林羽腰間的山雀玉佩："林兄，這......"
    林羽卻異常冷靜，從袖中取出銀筷，插入李大人未動的菌湯："諸位看，" 銀筷尖端漸漸變黑，"此乃硫與銀的反應，菌湯本無毒。" 他轉身問廚子，"湯裏可加了山椒？回、回大人，" 廚子擦著汗，"按菜譜加了三錢野山椒。錯就錯在這 " 野山椒 "。" 林羽拾起李大人的調料盒，裏麵的紅色粉末正微微發燙，"這是聚珍堂的 " 火毒粉 "，遇山椒便顯黑色，卻無毒。" 他指著幕僚腰間的虎頭紋荷包，"怕是有人想借這墨色湯，壞我耕者名聲。"
    李大人盯著幕僚突然慘白的臉，怒喝："搜身！"果然從其袖口搜出半封密信，朱砂字跡在琉璃燈下格外刺眼："宴席上使火毒粉，誣他林羽下毒......" 落款處印著聚珍堂的虎頭紋，邊緣滲著極細的硫磺粉。
    "好個賊子！" 陳公子踢翻案幾，"敢在我陳府設宴時行刺，當京都律法是兒戲？"林羽卻攔住欲動刑的衙役，從碎碗中撿起塊菌脯："李大人可曾想過，若我真要下毒，何必用這顯色的火毒粉？" 他指向案上未動的 "蟬翼菌脯"，"我等耕者，隻會在菌菇上雕花，不會在人心上刻毒。"
    宴席尾聲，太子的暗衛悄然遞來張紙條，林羽看後一笑 —— 紙條上畫著個變黑的銀筷，旁注 "火毒粉事，朕已知曉"。他轉向仍在發抖的廚子："明日隨我回牛角村，教你辨菌識毒。"
    三日後，京都街頭的茶肆裏，說書人敲著驚堂木："各位看官！那林盟主用銀筷破了毒計，還讓滿朝文武嚐了咱牛角村的 " 菌星羅布 "，據說連太子殿下都讚那菌湯 " 勝過禦膳房的燕窩粥 "......"
    貴胄們爭相以 "嚐過牛角菌" 為榮，吏部王大人更是托陳公子送來黃金碾磨的菌菇粉，附信 "願為農工商同盟牽線"。而在聚珍堂的地窖裏，掌櫃王富貴盯著退回的毒粉，忽然聽見頭頂傳來衙役的腳步聲 —— 那是都察院來查 "火毒粉私造案" 的官靴。
    林羽離京前夜，陳公子深夜來訪，袖中掉出半幅圖紙。撿起時，林羽發現是京都水係圖，圖上用朱砂圈著 "玉泉山" 與 "通惠河"，旁邊寫著 "引山泉入工坊，可保菌脯四季鮮"。當他抬頭詢問時，陳公子卻望著窗外的月亮，輕聲道："此去京都，怕是再無這般單純的菌宴了。"
    而在皇宮禦膳房，掌膳太監正對著林羽留下的防腐香料包發愁 —— 包中除了已知的花椒、八角，還有一味淡金色粉末無人能識。當他將粉末撒在試菜的菌脯上，竟發現三日未腐，而粉末在月光下，隱隱泛著與太子玉佩相同的龍紋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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