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菌政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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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過中天時,凍土窖的通風口篩下細碎的月光,在樺樹皮案上流淌成銀河。王遠握著狼毫的手懸在「寒僵菌與火鱗菌交纏圖」上方,筆尖的墨汁已在硯台裏凝成半凍的膠狀,卻映著圖譜上兩種菌絲的線條 —— 江淮白僵菌的銀線正沿著塞北火鱗菌的赤紋攀爬,在交匯處形成螺旋狀的共生結,像極了江淮運河與塞北冰河在地圖上的相遇。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在揚州公堂,麵對慎思堂的汙蔑,自己捧著鐵甲蟲屍身時的激憤。那時的他以為,治蟲之法就該像冰火菇菌牆般涇渭分明:北地用菌,江南用膠,各守其界。可此刻看著案頭的寒僵菌絨球在火塘熱氣中舒展,看著火鱗菌核碎末在馴鹿乳裏融成金漿,才驚覺自己曾如井底之蛙 —— 原來寒與溫從不是對立,而是像圖譜上的菌絲,在碰撞中纏繞出更堅韌的共生脈絡。
通風口的細雪撲在新繪的「寒地菌蟲循環圖」上,凍硬的墨線被雪粒勾勒得愈發清晰:雪鞘甲蟲的冰晶背甲下,寒僵菌的絨球正破開氣室;蟲屍化作黑色腐殖質,滋養著埋在火山灰中的火鱗菌核;菌核吐出的橘紅菌絲如血管般蔓延,護住鬆木菌袋的根部;鬆木菌的針葉落進馴鹿欄,被啃食的鹿糞裏竟混著未消化的白僵菌孢子 —— 這環環相扣的圖譜,正是祖父臨終前攥著他的手,反複呢喃的「寒溫交合」。
狼毫突然在圖角落下,王遠自己也未料到會畫出這樣的圖景:一隻昂首的馴鹿,鹿角間纏著幾縷銀線般的白僵菌孢子,蹄下的凍土裂口中,半株稻穗與鬆木幼苗並肩生長。稻穗的穗尖掛著未化的冰晶,鬆針上凝著南方的水汽,兩者的根係在凍土下交纏,像極了他在江淮見過的稻麥輪作。「原來祖父說的『根脈』,從來不分南北。」他輕聲自語,墨線在馴鹿蹄腕處拐了個彎,畫出江淮船工的纜繩紋,又接上塞北獵人的皮繩結。
第一聲馴鹿嘶鳴傳來時,王遠正在用馴鹿筋繩捆紮增補卷。猛獁象牙盒的底部,江淮稻殼與塞北鬆針已被壓成薄毯,稻殼的金黃與鬆針的墨綠在月光下交織,像極了凍土窖石壁上天然形成的「寒溫紋」。他將三卷圖譜小心放入,指尖撫過盒蓋上的冰火菇浮雕 —— 那是林羽連夜刻下的,菇蓋的冰鱗裏嵌著江淮的水波紋,菇柄的火痕中藏著塞北的星圖。
火塘的鬆子突然爆響,火星濺在「以菌製蟲」章的扉頁,「溫候傳薪」四字被映得透亮,仿佛有火苗在紙上遊走。林羽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目光落在石壁的馴鹿圖騰上 —— 不知何時,虎娃已用冰核菌的藍黑菌絲在鹿角旁添了隻展翅的燕子,燕尾剪裁的線條,竟與江淮誘蟲牌上的水波紋一模一樣。
「當年祖父在圖騰角上留著空白,說等有一天寒地菌術能傳至江南,再補全羽翼。」林羽的聲音混著鬆煙味,「如今虎娃用江淮的燕子補上了,倒比我們想得更妙 —— 燕子銜來的不隻是菌種,更是讓智慧飛起來的風。」他忽然輕笑,指腹擦過圖騰上未幹的菌絲,藍黑色竟漸漸泛出銀白,「你看,冰核菌遇著寒僵菌的餘溫,也在學著共生呢。」
凍土窖的熊皮簾被風掀起一角,遠處傳來虎娃呼喚馴鹿的哨聲,混著新雪落地的沙沙響。王遠望著案頭未收的狼毫,筆尖還沾著半粒寒僵菌孢子,在火塘餘燼中微微發亮。他忽然明白,所謂傳承從來不是刻在樺樹皮上的死文字,而是像這凍土窖的火塘,當江淮的薪柴遇上塞北的火種,當江南的燕與塞北的鹿在圖騰上共舞,古老的智慧便有了新的心跳。
當第一縷晨光染透通風口的冰棱,猛獁象牙盒已鎖入神龕。王遠摸著盒蓋上凹凸的冰火菇紋,忽然想起在江淮治蟲公所見過的「菌政圖騰」—— 那時覺得南北合璧的紋章隻是象征,此刻卻懂了:真正的共生,是讓塞北的雪落在江淮的稻田裏,讓江南的雨潤透塞北的凍土,讓每代農人都能在祖先的智慧裏,添上自己的那簇火苗。
火塘的餘溫還在石壁上流連,新刻的共生圖譜在晨光中顯露出更多細節:馴鹿蹄下的稻穗正在結穗,鬆針間藏著未畫完的白僵菌孢子 —— 那是王遠故意留下的空白。他知道,屬於下一代的故事,正等著虎娃們用狼毫、用雙手、用與天地共生的心跳,慢慢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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