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蝗菌相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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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剛過,江淮的雲隙間突然漫出暗黃的霧。揚州城郊的老稻農陳老漢拄著棗木拐杖,望著遮天蔽日的蝗群壓向稻田。飛蝗的翅甲在陽光下泛著鐵青色,十萬隻翅膀扇動的聲浪震得人耳鼓發麻,混著鐵甲蟲啃噬稻莖的「哢嚓」聲,如同千萬把鈍刀在切割土地。陳老漢顫抖著摘下鬥笠,露出霜雪般的鬢角,手中的稻穗「撲簌簌」落粒,青黃色的米粒滾進泥裏,被蝗蟲爭食時的細腿踩成漿糊。
更棘手的是田邊的白僵菌田。當鄰村百姓架起柴堆準備焚蝗,煙柱剛騰起兩丈高,就見菌田的白色菌絲瞬間蜷縮,如被火舌舔舐的棉絮般蜷成黑灰。陳老漢踉蹌著跌坐在菌床邊,布滿老繭的手掌按在焦黑的菌絲上,聲音哽咽:「鹹淳七年的菌災才過去十年,難道咱江淮的菌脈要斷在這夥蟲豸手裏?」
王遠踩著被啃禿的田埂走來,鹿皮靴底碾碎數隻鐵甲蟲,黑褐色的體液滲進鞋底的紋路。他腰間的羊角囊隨著步伐輕晃,囊中的白僵菌粉因蝗群逼近而微微發燙 —— 這是《泛勝之書》中記載的「菌蟲感應」,菌絲在蟲災前會釋放預警的熱感。翻開泛黃的帛書,竹簡的香氣混著蟲蛀味撲麵而來,目光停在「熏土治螟」篇,古人用艾草熏殺螟蟲的圖示旁,墨跡已被蟲咬出缺口,卻讓他靈光乍現:「焚蝗傷菌,便以菌煙代火!」
治蟲坊的天井裏,七口青銅鑊一字排開,鑊身鑄著神農氏嚐百草的紋樣,經歲月打磨泛著溫潤的銅光。王遠親自指揮匠人篩濾曬幹的蘄艾,青灰色的艾絨在竹篩間如細雪飄落,混著頭茬白僵菌粉,頓時騰起淡金色的細霧。「去年冬日收的白僵菌,須得混著端午前采的蘄艾,」他抓起一把陳年灶灰撒入鑊中,灰粒裏隱約可見火鱗菌核的赤金斑點,「此灰取自灶王爺神像前的老灶,集三年煙火氣,能助菌粉遇熱速發。」
青銅鑊下的鬆木柴火劈啪作響,艾菌混合物漸漸變焦,青色煙柱扶搖直上,在半空凝成薄紗般的雲團。王遠用竹勺攪動鑊中物質,勺柄刻著的北鬥紋與煙霧軌跡隱隱重合,「黃昏時分陰氣下沉,蝗蟲歸巢時必循艾香而來,那時菌粉便順著它們的氣門鑽入體內。」匠人們聽得入神,手中的蒲扇扇動得更勤,生怕漏了半分火候。
戌初刻,西方天際的霞光尚未褪盡,蝗群的轟鳴已如潮水湧來。三十六架「木牛流煙車」駛出治蟲坊,車轅仿照諸葛亮木牛流馬改製,車頭昂起的木雕牛首大張著嘴,恰好卡住盛著菌煙混合物的銅鑊。車輪碾過田埂時,車軸的銅鈴與鐵甲蟲殘肢碰撞,竟發出類似鷹隼啼叫的清響。王遠一聲令下,匠人們用浸過鬆油的火把點燃鑊中殘料,車輪碾碎的艾菌混合物遇熱爆煙,淡金色的煙霧順著牛首的鼻孔噴出,在稻田上方織成一張薄網。
飛蝗群首當其衝,翅甲觸到煙霧的瞬間便發出「劈啪」輕響,銀白的菌絲如蛛絲般攀附其上。最先墜地的蝗蟲還保持著振翅的姿態,複眼裏倒映著漸漸暗下去的天空,腹節間已爬滿細小的菌絲,像被施了定身咒的天兵天將。陳老漢顫巍巍地撿起一隻僵蝗,指甲掐開腹甲,隻見米粒大的白色菌絲球正在吸食蟲體的體液,原本飽滿的蝗蟲腹內,此刻竟空得能看見透光的內髒膜:「乖乖,這菌子比閻王爺的勾魂索還利索!」
煙霧漸漸散去,田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僵死的蝗蟲,翅甲上的菌絲在暮色中泛著微光,如同撒了一地的碎銀。王遠蹲下身,指尖撫過蝗蟲僵直的觸角,忽然想起在塞北凍土窖見過的僵死雪鞘甲蟲 —— 同樣是菌絲從關節處鑽入,同樣是蟲屍最終化作沃土。他抬頭望向漸暗的天空,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老陳頭,明日起教鄉親們收蝗屍吧,這可是比糞肥還好的菌田養料。」
陳老漢望著王遠被煙火熏黑的衣襟,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冒雪來尋白僵菌種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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