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辰修長的手指捏著那片雪青色的茶葉，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蘇煙站在他身旁，能清晰地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仿佛整個廳堂的溫度都隨之下降了幾度。
    “阿煙，你真的能確定嗎？”慕容辰的聲音低沉而冷冽，像是從冰窖中傳來。
    蘇煙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茶包輕輕放在檀木桌上，“我嚐過味道，也檢查過殘留物。這雪片茶裏確實摻了血魔花粉，雖然量不多，但長期飲用...”她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慕容辰猛地抬頭，那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蘇煙知道，這茶葉是端妃——慕容辰的生母送來的“心意”。
    “阿煙，有什麽辦法證實嗎？”良久，慕容辰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我要親眼看看。”
    蘇煙點點頭，輕聲道：“需要幾隻老鼠，大的小的都要。”
    慕容辰抬手示意，守在門外的長風和霄雲立刻上前聽令。當聽到要抓老鼠時，長風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瞬間僵住了，“王、王爺？老鼠？”
    “四隻。”蘇煙補充道，“兩隻成年鼠，兩隻幼鼠。”
    霄雲比長風沉穩些，但也掩飾不住眼中的困惑，“屬下鬥膽詢問，王妃要老鼠有何用途？”
    慕容辰的目光如刀般掃過兩人，“照做便是。”
    不到一個時辰，長風和霄雲便提著兩個精巧的竹籠回來，裏麵各關著兩隻老鼠。成年鼠毛色灰黑，警惕地在籠中竄動，幼鼠則隻有拇指大小，瑟縮在角落。
    蘇煙戴上自製的棉布手套，小心翼翼地將茶具一一擺開。她先將兩包半雪片茶泡入沸水中，茶湯卻沒什麽異狀。接著又用半包茶葉泡了第二壺，茶色依舊。
    “長風，你負責這兩隻。”蘇煙指著成年鼠，“每天早中晚三次，用這壺濃茶泡過的糕點喂它們。”
    她又轉向霄雲，“你這兩隻用淡茶喂養，同樣頻率。”
    霄雲皺眉看著那些糕點，“王妃，為何不能用手直接接觸？”
    蘇煙與慕容辰交換了一個眼神，得到默許後，她沉聲道：“這茶中有血魔花粉，接觸皮膚也會緩慢中毒。”
    “血魔花粉”長風驚呼出聲，“那不是王爺之前中的毒嗎？”他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閉嘴，驚恐地看向慕容辰。
    慕容辰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那兩壺茶，仿佛要用目光將它們燒穿。
    蘇煙知道，他此刻內心一定翻江倒海——畢竟這茶葉，是他親生母親送的。
    實驗開始的頭兩天，老鼠們看起來並無異常。長風每天三次準時喂養，還特意記錄下每隻老鼠的活動情況。
    霄雲則更為謹慎，不僅按時投喂，還觀察著老鼠的毛發色澤變化。
    第三天清晨，長風急匆匆地闖進主院，“王爺那兩隻老鼠...不太對勁。”
    慕容辰趕緊起身，往外走，剛走幾步便停了下來：“把這個消息告知王妃。”
    沒一會蘇煙也趕到安置老鼠的偏廳。籠中的成年鼠不再活躍，而是蜷縮成一團，毛發失去了光澤。那隻幼鼠情況更糟，已經奄奄一息，嘴角還有可疑的暗紅色痕跡。
    “看來毒性開始發作了。”蘇煙輕聲道，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慕容辰的衣袖。她能感覺到身旁男人的身體緊繃如弓，呼吸都比平時沉重了幾分。
    第四天夜裏，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淺眠的蘇煙。她剛披上外衣，就聽見長風在門外帶著哭腔喊道：“王妃，老鼠...老鼠都死了！”
    當蘇煙和慕容辰趕到時，霄雲已經點亮了所有燈燭。四隻老鼠僵硬地躺在籠中，兩隻成年鼠口鼻出血，幼鼠則幾乎縮成了一團幹癟的皮囊。
    蘇煙戴上特製的羊腸手套，取出一把銀質小刀。當她劃開第一隻成年鼠的腹部時，一股腐臭味瞬間彌漫整個房間。長風忍不住幹嘔起來，就連一向鎮定的霄雲也變了臉色。
    “果然...”蘇煙強忍惡心，將老鼠的內髒展示給慕容辰看，“肝髒已經完全變黑，腸道多處潰爛。”她又剖開那隻幼鼠，“這隻更嚴重，內髒幾乎融化了。”
    慕容辰站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像。燭光在他俊美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蘇煙知道，他此刻內心一定如同被千刀萬剮——沒有什麽比親生母親送帶毒的東西更令人痛徹心扉。
    “長風。”良久，慕容辰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嚇人，“去查端妃宮裏的人，一個都不放過。”
    長風猶豫道：“那端妃娘娘她...”
    “照樣。”慕容辰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眼中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待長風和霄雲退下後，廳內隻剩下蘇煙和慕容辰兩人。沉默如厚重的帷幕籠罩著他們。蘇煙輕輕摘下手套，走到慕容辰身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
    “你知道嗎？”慕容辰突然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本王六歲那年染上風寒，高燒不退。太醫們都束手無策時，是母妃守在床邊三天三夜，用雪片茶一遍遍為我擦身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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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的茶包，“近幾年，她都會派人送來新製的雪片茶，說是能安神靜氣...”說到這裏，他發出一聲近乎哽咽的冷笑，“原來是要安我的魂，靜我的氣啊。”
    蘇煙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她輕輕握住慕容辰冰涼的手，“或許...或許端妃娘娘並不知情？可能是她宮中有人...”
    “阿煙”慕容辰打斷她，“不必安慰本王。宮廷之中，哪有什麽親情可言？本王早該明白的。”
    他轉身走向窗邊，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卻孤獨的背影。蘇煙跟上前去：“慕容辰，血緣不能定義親情。”
    她柔聲道，“當初我那個丞相父親，為了攀附權勢也可以把我嫁給了你，你母親雖給了你生命，卻也要奪走它。但這世上總有一些感情，比血緣更真實。”
    慕容辰的身體微微顫抖，蘇煙繞到他麵前，仰頭看著辰王，此刻眼中流露出的脆弱讓她心疼不已。
    “至少...”她看向慕容辰，“你還有我。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像他們那樣背叛你。”
    慕容辰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波動，他猛地將蘇煙摟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蘇煙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以及...肩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濕潤。
    “阿煙...”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沙啞，“若是連你也...”
    “不會的。”蘇煙堅定地打斷他，“我蘇煙對天起誓，此生絕...”
    慕容辰打斷了蘇煙的話：“我信你。”
    良久，慕容辰鬆開蘇煙，他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峻，但眼中的溫度卻比從前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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