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蘇煙踩著新落的積雪，跟在慕容辰身後向鳳儀宮走去。她的狐裘鬥篷在風中微微揚起，發間的珠釵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三哥”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煙回頭，看見四皇子慕容凱踏雪而來，玄色錦袍上落著幾片未化的雪花。他的目光落在慕容辰手腕上那串銀色獨特的手鏈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是什麽稀罕物？”慕容凱伸手就要去碰，被慕容辰側身避開。
    “你三嫂送的新年禮物。”慕容辰的語氣平淡，卻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得意。
    慕容凱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般後退半步：“當我沒問。”他轉向蘇煙，臉上掛著促狹的笑容，“三嫂...”
    話音未落，慕容辰已經擋在蘇煙麵前，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遮住：“沒有了，獨一無二的。”
    蘇煙忍俊不禁，從慕容辰身後探出頭來：“四弟別理他，下次三嫂也送你一件其他的。”
    “還是三嫂疼我。”慕容凱得了便宜，朝慕容辰挑釁地挑眉，眼中卻是一片澄澈的笑意。
    慕容辰冷哼一聲，牽起蘇煙的手大步向前走去。蘇煙回頭衝慕容凱歉意地笑笑，卻見他站在原地，笑容依舊，眼神卻漸漸黯淡下來。
    那一刻，蘇煙忽然覺得這個看似開朗的四皇子，背影竟透著一絲說不出的孤寂。
    鳳儀宮內，熏香繚繞。皇上與皇後端坐上首，各皇子依序上前行禮。蘇煙跟在慕容辰身後，行完大禮後悄悄抬眼，正對上皇後審視的目光。她連忙低頭，卻聽見皇後溫和的聲音：
    “辰王妃近日氣色不錯。”
    “托母後洪福。”蘇煙恭敬應答，餘光瞥見太子慕容楓站在皇後身側，目光陰鷙地盯著慕容辰的背影。
    拜年儀式結束後，皇上按例賞賜了各皇子與公主。當宣布各自前往母妃宮中用膳時，蘇煙注意到慕容凱默默退到了人群最後。其他皇子三兩結伴離去，唯有他獨自站在廊下，望著天空出神。
    “四弟，一同去母妃宮中用膳吧。”慕容辰開口邀請。
    慕容凱轉身時已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三哥好意心領了，我還要籌備立府之事。”他擺擺手，轉身走入風雪中，背影挺拔卻孤單。
    待他走遠，蘇煙忍不住問道：“四皇子為何不去他母妃宮中？”
    慕容辰沉默片刻，聲音低沉：“四弟的母妃在他六歲時就病逝了。”
    蘇煙心頭一震。她想起慕容凱方才眼中轉瞬即逝的落寞，忽然明白了那笑容背後的苦澀。
    在這深宮之中，失去母妃庇護的皇子，就像無根的浮萍。難怪他總是一副嬉笑模樣，原來是將所有傷痛都深藏心底。
    “他很不容易。”蘇煙輕聲道，眼前浮現慕容凱獨自在雪中前行的畫麵，“在這吃人的皇宮裏，沒有母妃護著...”
    慕容辰握緊她的手：“所以父皇對他格外寬容。”
    前往端妃寢宮的路上，積雪被宮人們清掃出一條小徑。蘇煙踩著慕容辰的腳印前行，心中思緒萬千。
    她想起自己剛來時在莊子上的生活，雖清苦卻自在，比起這些錦衣玉食卻步步驚心的皇子們，或許反倒是一種幸運。
    “娘娘，辰王和王妃到了。”老嬤嬤的聲音將蘇煙拉回現實。
    端妃的寢宮內暖意融融，檀香幽幽。端妃端坐在主位上，一襲絳紫色宮裝，發髻上的步搖紋絲不動。她麵容姣好卻透著疏離，見到他們也隻是微微頷首。
    “兒臣給母妃請安。”慕容辰行禮，聲音恭敬卻不見親昵。
    蘇煙跟著行禮，敏銳地察覺到這對母子之間微妙的氣氛。端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然取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
    “之前是本宮誤會了你。”端妃將鐲子戴在蘇煙腕上，“聽說上次宮宴上你表現得很好。”
    蘇煙感到鐲子冰涼的觸感，連忙道：“母妃言重了，是您不嫌棄兒媳粗鄙。”
    “母妃明鑒，王爺近來深得父皇倚重，常要批閱奏章至三更。兒媳愚鈍，唯恐驚擾王爺思緒...這才鬥膽請王爺恩準的。”蘇煙謹慎應答，感覺端妃的每個問題都像在探查什麽。
    “倒是個懂事細心的孩子”端妃啜了口茶，看向辰王手上的鏈子，“辰兒性子冷，你能讓他戴上你送的手鏈，想必感情甚篤。”
    蘇煙臉頰微熱，正不知如何作答，嬤嬤適時進來稟告午膳已備好。
    餐桌上寂靜得可怕，端妃隻給慕容辰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之後便再無交流。
    蘇煙小口吃著麵前的菜肴，感覺連咀嚼聲都顯得突兀。她偷偷觀察這對母子，發現他們連眼神交流都極少，仿佛隻是履行某種義務般共處一室。
    臨別時，端妃命人取來三個錦盒：“辰兒，這是你愛喝的嶺南雪片茶。”
    慕容辰雙手接過：“謝母妃。”
    回府的馬車上，蘇煙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很喜歡雪片茶？”
    “談不上喜歡。”慕容辰摩挲著錦盒，“隻是這幾年母妃常送，便習慣了。”
    蘇煙若有所思：“聽說這茶產量極少，隻在秋末冬初采摘，有獨特的蘭花香。”
    慕容辰挑眉：“你懂茶？”
    “隻是聽說過。”蘇煙笑著掩飾。在現代，雪片茶雖珍貴卻並非罕見，但這裏的雪片茶似乎更為稀有。她忽然想到什麽，“能讓我嚐嚐嗎？”
    回到辰王府，王伯立刻泡好了雪片茶。蘇煙端起青瓷茶盞，淺嚐一口，眉頭微蹙。茶香中隱約夾雜著一絲異樣的氣息，再品一口，那味道更加明顯。
    “慕容辰”她放下茶盞，神色凝重，“這茶味道不對。”
    慕容辰不以為意：“你第一次喝，不習慣也正常。”
    “不，是血魔花粉的味道。”蘇煙肯定地說，“這種花粉無色無味，常人難以察覺，但與我曾經接觸過的一種藥材會產生特殊反應，所以我能嚐出來。”
    慕容辰的表情終於變了：“你確定？”
    “非常確定。”蘇煙嚴肅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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