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深藏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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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說…把翅膀糊得最漂亮…”林晝甩了甩頭,把遊樂場的喧囂甩回記憶裏。他捏著銀鏈的末端穿過布洞,指尖在連接處用力按下去——這次沒發抖,布料的纖維像有了生命,順著銀鏈纏緊,連最細的線頭都沒翹起來。看著桌上的翅膀,鬥柄末端的三條銀鏈垂著,像三條閃著光的小尾巴,他忽然笑了,拿起鄒善留下的熒光膠。
    膠水在軟管裏“咕嘰”響了聲,擠出來時泛著淡綠的光,像剛從竹節裏滲出的汁。他沿著竹骨邊緣慢慢塗,膠水滴在布麵上,順著銀線的紋路漫開,卻沒弄髒那些閃亮的銀線——他記得林夜說過,塗膠要像給蝴蝶翅膀刷粉,輕了粘不住,重了會壓壞紋路。塗到最後一片竹骨時,他的動作慢得像在繡花,連膠水上的氣泡都用指尖輕輕戳破了。
    城西,“集雅齋”郵票店。
    窄小的巷子飄著舊紙張的黴味,混著牆角垃圾桶的酸餿氣。“集雅齋”的卷簾門鏽得發褐,像張閉緊的鐵嘴,門楣上的“集”字掉了最後一筆,露出裏麵的木茬。夏侯傑蹲在對麵小麵館的塑料凳上,寬大的舊夾克罩著外骨骼,肩膀處的布料被撐得發亮。他吸溜著陽春麵,湯裏的蔥花飄到鼻尖,眼睛卻沒離開郵票店——那卷簾門的縫隙裏黑沉沉的,像隻盯著人的眼睛。
    “隊長,後窗的鐵欄是實心的,焊死在牆裏,強行拆會有動靜。”耳機裏傳來隊員的聲音,壓得很低,“後門是老式掛鎖,但門軸鏽死了,一推就會‘吱呀’響。”
    夏侯傑把最後一口麵湯喝幹,碗底的蔥花粘在瓷麵上。“知道了。”他掏出煙盒——是楓離送的,黑檀木殼子,其實是特製的熱成像儀。假裝點煙時,他把煙盒對著郵票店晃了晃,屏幕上跳出團模糊的橙黃:二樓後間,熱源縮成團,像隻受驚的老鼠,偶爾動一下,幅度很小。
    “守著。”他把煙盒塞回口袋,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節奏是安全局的暗號,告訴隊員“保持警戒”。眼角的餘光掃到巷子口,三個修水管的工人蹲在牆根,工具包敞著,露出裏麵的扳手——其實是改裝的破門器。夏侯傑朝那邊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對方其中一人摸了摸鼻子,算是回應。
    城北,老機械廠鍾樓。
    廢棄工廠區的鐵鏽味像團化不開的濃痰,嗆得人喉嚨發緊。巨大的鍾樓歪斜著,牆皮剝落得露出裏麵的紅磚,像位淌血的老人。頂層暗室的窗口被撬開道縫,透出點昏黃的光,像隻半睜的眼睛。鄒善帶著特工貼著管道陰影移動,軍靴踩在碎鐵屑上,“嘎吱”響被他壓到最輕。
    林夜跟在他身邊,小小的身影幾乎被鄒善的影子裹住。腰間的“螢火蟲探測器”綠光閃得急促,像隻受驚的螢火蟲在撲騰。“能量波動在漲,不穩。”他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冷靜得不像個孩子,“他們在驅動基座,能量頻率和銅板指針跳的時候像,但更野——像沒馴好的馬。”
    鄒善打了個手勢,特工們立刻散開,有的貼在鍾樓牆根,有的爬上旁邊的廢棄機床,槍口都對著暗室窗口。他抬頭看那道縫,光比剛才亮了點,隱約能看見裏麵晃動的人影。“楓離在裏麵?”
    “在。”林夜閉了閉眼,指尖在探測器側麵摩挲——那裏有個他刻的小符文,能增強感應。一絲銀芒悄無聲息地滲進去,“他的能量場很穩,但位置在基座核心旁邊,像是在擋什麽。”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沉悶的震動從鍾樓裏鑽出來,像地底有頭巨獸在低吼。地麵的灰塵被震得跳起來,鄒善腳邊的塊碎玻璃“哢”地裂成兩半。暗室窗口的光突然亮得刺眼,從昏黃變成暗紅,像塊燒紅的鐵。
    “螢火蟲探測器”的綠光閃得連成一片,幾乎要炸開!林夜的臉色白了點:“他們在強行‘敲鍾’!能量過載了!基座在反吸他們的力!會炸!”
    耳機裏同時傳來夏侯傑的急喊:“老鄒!郵票店有動靜!王海的熱源在抖!像抽風!是不是鍾樓那邊——”
    “動手!”鄒善的聲音像把刀,劈開了那令人牙酸的嗡鳴,“強攻鍾樓!夏侯,破門!拿郵票!”
    命令剛落,技術部裏,林晝剛好把最後一滴熒光膠塗完。膠水在晨光裏凝住,淡綠的邊把星光布和青竹粘得嚴絲合縫,銀線順著竹骨的弧度流,像真的把銀河鋪在了翅膀上。他長長舒了口氣,小臉上的緊繃終於鬆開,拿起塊軟布,小心翼翼地擦翅膀——其實上麵沒灰,他就是想摸摸那順滑的布麵。
    “糊好了…”他輕聲說,聲音在空屋裏蕩開,溫柔得像在哄一隻剛睡著的小貓。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
    “轟——!!!”
    一聲巨響從城北滾過來,像頭巨獸在咆哮。技術部的窗戶玻璃“嘩啦啦”地抖,桌上的刻刀被震得跳起來,“當”地撞在金屬台麵上。那對剛完成的星光翅膀也跟著顫,鬥柄末端的銀鈴相互撞在一起,發出“叮鈴叮鈴”的急響,像在喊,又像在哭。
    林晝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小臉煞白。他猛地扭頭看向城北,窗外的天還是灰的,但遠處的鍾樓方向,一道暗紅色的光柱正刺向天空——那光扭曲著,像條受傷的巨蛇,攪得雲層都在抖,還發出“滋滋”的響,聽得人頭皮發麻。
    他攥緊了手裏的軟布,指腹蹭過星光布的銀線,涼得像冰。翅膀還在顫,銀鈴還在響,可他總覺得,那聲音裏藏著點別的——像林夜的聲音,像鄒善的聲音,像夏侯傑的聲音,在說“別怕”。
    城北鍾樓那道暗紅的光柱像從地獄深處伸來的巨爪,指甲縫裏還沾著灰黑的雲絮,“刺啦”一聲撕開鉛灰色的天空。“滋滋”的電流爆裂聲裹在低頻嗡鳴裏,像無數根生鏽的鐵絲在互相摩擦,即使隔著十幾條街,也能鑽進骨頭縫——林晝覺得耳朵裏像塞了團冰,又麻又疼。技術部的窗戶還在“嗡嗡”顫,玻璃上的裂紋又多了幾道,桌上的銅鈴鐺被震得在台麵上打轉,“叮鈴叮鈴”地撞著刻刀,像隻慌得找不著窩的鳥。那對剛糊好的星光翅膀斜斜地歪著,銀線被震得鬆了幾根,垂下來的銀鏈纏在一起,顫音裏帶著哭腔,聽得人心頭發緊。
    林晝的小臉白得像剛揉好的麵團,攥著軟布的手指關節泛青,指腹都被布紋硌出了紅痕。他死死盯著窗外那片被暗紅浸染的天,瞳孔裏映著光柱扭曲的影子,像把被掰彎的刀。剛才說“糊好了”時的輕鬆早被震飛了,現在心裏像揣著塊冰,順著脊椎往上爬,凍得他指尖發麻。他想起遊樂場那次——聚光燈下的尖叫也震耳,但那是暖的,是粉絲舉著熒光棒喊“幻影雙子”的熱,是林夜在他耳邊說“站穩”的穩。可現在這震動不一樣,是冷的,是碎的,是從城北滾來的毀滅,連空氣都帶著鐵鏽味,壓得人喘不過氣。
    “哥…老爹…夏侯叔叔…”他的聲音抖得像片被風吹的葉子,剛出口就散在空氣裏。腰間的備用通訊器是塊死鐵,按下去隻有“哢噠”的空響,技術部的內線頻道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像敲在空桶上。巨大的無助感漫上來,比遊樂場被粉絲圍堵時還慌——那次至少知道林夜在身邊,可現在,連那點熟悉的法力波動都摸不著。他猛地撲到工作台前,小手在抽屜裏亂翻,把林夜改的舊對講機翻了出來。對講機殼子上還貼著片熒光布星星,是上次表演後粉絲送的,邊角都磨卷了。他抖著手按下呼叫鍵,帶著哭腔喊:“哥!老爹!你們在嗎?鍾樓是不是炸了?回答我啊!”
    隻有電流的“沙沙”聲從耳機裏鑽出來,像有人在暗處冷笑,把他的聲音嚼碎了吐掉。
    城西,“集雅齋”郵票店。
    “轟隆——!!!”
    城北的巨響剛滾到巷口,夏侯傑已經撞開了郵票店的後門。朽爛的木門軸發出“嘎呀”的慘叫,像被生生扯斷的骨頭,門板“啪”地拍在地上,揚起的灰塵裏混著舊書的黴味,嗆得人直咳嗽。
    “安全局!都別動!”夏侯傑的咆哮撞在狹窄的後廚牆壁上,又彈回來砸在自己臉上。外骨骼的液壓裝置“嘶嘶”響,給他的胳膊加了力,撞翻堆在牆角的舊報紙時,紙堆“嘩啦”散成雪,露出下麵的集郵冊——封麵印著“1986”,邊角都磨白了。兩名特工的戰術手電光柱像兩把刀,劈開昏暗,掃過沾著蛛網的貨架,掃過積灰的磅秤,最後停在通往二樓的木梯上——梯級縫裏嵌著點暗紅,像沒擦幹淨的血。
    熱成像儀裏的熱源就在二樓。夏侯傑兩步並作一步跨上木梯,梯級在他腳下“咯吱”呻吟,像隨時會散架。他衝到二樓小房間門口時,門虛掩著,一條縫裏透出點腥甜,不是血腥味,是像水果爛透了的甜,混著鐵鏽味,鑽得人鼻腔發疼。
    “砰!”他一腳踹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夏侯傑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狹小的房間裏,王海或者說張海)像隻被揉爛的紙鳶癱在床邊,右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著,腳踝骨戳破了褲管,白森森的。他雙目圓睜,眼球上蒙著層灰,像是死前看到了什麽極可怕的東西,臉上的肉都僵著,嘴角還扯著,是極致驚恐的表情。左手死死捂著喉嚨,指縫裏滲的血已經半凝,變成暗褐,在地上積了小半灘,邊緣還在微微發顫——像剛死沒多久。
    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他的右手。虎口那道十字疤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血肉模糊的坑,深得能看見白色的骨碴,周圍的肉翻卷著,沾著點碎布屑。而他大張的嘴巴裏,塞滿了花花綠綠的紙片——是撕碎的郵票,有紅的、藍的、印著火車的、印著人像的,邊緣還沾著血沫,從嘴角溢出來,糊在下巴上,像沒嚼完的碎玻璃。
    桌上攤開的集郵冊缺了一頁,留下的空位邊緣還沾著點膠水,旁邊用血畫了個扭曲的“Ω”符號,像條被踩爛的蛇,符號末端的血珠剛滴在桌麵上,暈開個小小的紅圈。老式保險櫃的櫃門歪著,鎖芯被暴力撬開,邊緣還掛著點金屬屑,裏麵空空的,連層灰都沒有——顯然被翻得幹幹淨淨。
    “操!”夏侯傑低罵一聲,靴底碾過地上的郵票碎片,蹲下去探王海的頸動脈——冰得像塊鐵,連最後一點餘溫都沒了。死亡時間絕不會超過半小時。他猛地扭頭看向臨街的小窗,推開積灰的木窗時,“吱呀”聲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後巷的泥地上有道拖拽的血痕,像條紅蛇鑽進巷子深處,盡頭扔著把鑰匙——黃銅的,柄上刻著小帆船,船帆上的“冰”字被血糊了一半,正是黃銅表盤上缺的“船錨”部件!
    “楓離的人!追血痕!封死巷子兩頭!”夏侯傑對著通訊器吼,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他盯著王海嘴裏的郵票碎片,盯著那被剜掉的疤痕——這不是滅口,是儀式。凶手在找那張錯版票?還是用這種方式“回話”?他突然想起林夜說的“校準器核心缺失”,心裏一沉:難道凶手是為了這個“船錨”部件來的?
    城北,老機械廠鍾樓。
    暗紅色的光柱像煮沸的血漿,從鍾樓頂層的破口“咕嘟咕嘟”往外冒,濺在天上,把雲都染成了紫黑。狂暴的能量亂流像無形的鞭子,抽得周圍的廢棄管道“哐當”亂響,有的被擰成麻花,有的被攔腰截斷,鐵屑像下雨似的往下掉。地麵在低頻震動中裂出蛛網般的縫,縫裏還冒著白氣,是地下的水汽被烤熱了。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臭氧味,混著金屬燒熔的腥甜,吸一口都覺得嗓子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