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鎮的話滴水不漏，把會議的重要性、專業性以及對林夜“專業能力”的倚重都點了出來，最後還拋出了可能需要他配合的後續行動。
    林夜眉頭微蹙。他討厭這種正式的、需要和一堆陌生人打交道的場合。但玄鎮提到對“墨韻軒”進行初步探查，這確實是他計劃中的一步，有安全局官方背景做掩護，會方便很多。
    見他沉默，玄鎮補充道：“會議地點就在安全局分部的小型會議室，保密級別很高，不會有無關人員。預計兩小時左右。會議結束後，您可以直接離開，後續是否參與探查，完全由您決定。”
    林夜看了一眼旁邊小口喝著牛奶的林晝，林晝也抬頭看他。
    “我和林晝，隻參加會議，不發言。探查的事，另說。”林夜最終鬆口。
    “沒問題！非常感謝！”玄鎮明顯鬆了口氣，“下午兩點，我派車來接您和林晝。”
    掛了電話，林夜對看向他的眾人說：“下午要去安全局開個會。”
    “開會？”張飛瞪大眼睛，“那種一堆人坐著，你講完我講，講半天還不知道講啥的會？俺最煩那個！”
    諸葛亮笑道：“此會關乎城隍廟之事，且有名家匯聚，聽一聽，或有裨益。”
    關羽點頭：“某護送你們前去。”
    “不必。”林夜搖頭，“玄鎮會安排。你們在家等消息。”
    下午一點五十，一輛外表普通但內飾經過防彈改裝的黑色轎車準時停在小院門口。開車的是傅義。
    “林先生，林晝，請。”傅義親自下車開門，態度比平時更加客氣。
    林夜帶著林晝上車。鄒善站在院門口，目送車輛離開，眼神裏有一絲不放心，但他相信林夜的能力。
    安全局分部位於一棟不起眼的寫字樓地下深處。經過層層身份驗證和安檢，傅義帶著林夜和林晝走進一間布置簡潔但科技感十足的小型會議室。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已經坐了七八個人。
    玄鎮作為主持坐在一端。看到他，林夜眉頭又皺了一下——他以為隻是小型會議，沒想到人還真不少。
    與會者年齡、氣質各異。有頭發花白、戴著厚眼鏡、麵前攤開一堆地質圖紙的老者地質專家）；有穿著得體唐裝、氣質儒雅、正在翻看一本線裝地方誌的中年人曆史文物專家）；有穿著白大褂、麵前放著筆記本電腦的年輕女性安全局數據分析師）；還有一位穿著考究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眼神銳利、約莫六十歲上下的男子帝都來的神秘學教授，姓陳）。此外，還有兩名安全局的記錄員。
    林夜和林晝的出現，讓除了玄鎮和傅義外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兩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衣著簡單的孩子？來參加這種級別的評估會？
    玄鎮起身介紹：“各位，這位是林夜先生，以及林晝。他們是局裏特聘的‘特殊顧問’，在非常規能量現象分析方麵有獨到的見解。本次會議關於城隍廟地下能量節點的初步發現，離不開林先生的協助。”
    介紹得很模糊，但“特聘顧問”和“非常規能量”這兩個詞，足以讓在座的專家們收起輕視，轉而用審視和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林夜和林晝。那位陳教授更是目光灼灼，似乎想從兩個孩子身上看出些什麽。
    林夜對眾人的目光視若無睹，拉著林晝在玄鎮示意的一個空位坐下。林晝安靜地坐在他旁邊，好奇地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個會旋轉的智能投影儀。
    會議開始。首先由那位年輕的女數據分析師匯報探測器發現的能量節點數據、波動特征及初步建模結果。三維立體投影在會議桌中央展開，清晰顯示出節點位置、能量強度分布和推測的影響範圍。
    接著，地質專家結合曆史圖紙和現代勘探數據，分析了該區域的地下岩層結構、古河道變遷以及可能存在的空腔或人工建築遺跡。曆史文物專家則提供了“慈航庵”的曆史沿革、建築布局根據零星記載推測），以及明清時期當地民間關於“鎮水”、“安宅”的一些祭祀習俗記載。
    陳教授發言時，語氣帶著學術權威的自信：“根據林先生之前分享的部分符文樣本，結合我多年對東亞及中亞古代祭祀符號的研究，可以初步判斷，這個節點所使用的技術體係，與唐代後期經由絲綢之路傳入中原的某些‘祆教’拜火教）變種流派，以及更早的西域某些原始自然崇拜儀式，存在一定的符號學關聯。其核心功能很可能是‘安撫’與‘穩固’，針對的可能是某種被古人認為具有‘活性’或‘危險性’的地脈能量富集點。考慮到其上曾為尼庵，或許還融入了佛家的‘鎮壓’或‘淨化’理念。”
    他的分析引經據典，邏輯清晰，聽得幾位專家頻頻點頭。
    玄鎮看向林夜：“林先生，從能量層麵看，陳教授的分析是否合理？另外，關於節點的穩定性評估和潛在風險，您的看法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夜身上。他本來打定主意不發言，但玄鎮直接點名，問題又確實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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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夜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符號關聯，有可能。節點功能，‘疏導’為主，‘約束’為輔。目標非單純地脈能量，內含微弱生物性靈質殘留，或與古代祭祀生靈有關。穩定性，周期性衰減，下次明顯衰弱期約三十五天。風險，約束失效後，靈質殘渣外溢，可能引發區域性集體癔症、幻覺，強度視殘留多少而定，大概率不會造成物理破壞。”
    他的話語簡潔到近乎生硬，沒有任何修飾和解釋，但信息量巨大，尤其是“生物性靈質殘留”、“古代祭祀生靈”這些詞，讓幾位專家都露出了驚愕和思索的神情。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常規科學和曆史學的範疇。
    陳教授眼睛一亮，身體微微前傾：“生物性靈質殘留？林先生，您是如何確定的？能否詳細說說？”
    “探測器數據，能量特征分析。”林夜不想多解釋。
    “可是，現有的探測器隻能分析能量波動頻率和強度，如何區分是否含有生物性靈質？”那位女數據分析師也忍不住提問。
    林夜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而是抬起手腕，露出了那個偽裝成電子表的優化版探測器，指尖在上麵輕輕一點。
    一道微光閃過，會議室中央原本的三維投影瞬間發生了變化。原本單純的能量分布圖上，多出了一層極其淡薄、如同霧靄般流動的、帶著微弱生命光澤的虛影，繚繞在節點核心區域。同時，旁邊滾動出一係列更加複雜、讓人眼花繚亂的頻譜分析和波形對比數據。
    “這是……”幾位專家都湊近了看，連玄鎮和傅義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們給的探測器原型機，絕對沒有這種功能和如此直觀的顯示方式！
    “我優化了一下。”林夜淡淡地說，收回了手。投影恢複了原狀，但剛才那驚鴻一瞥的景象，已經深深印在了眾人腦海裏。
    會議室內出現了短暫的寂靜。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個看似年幼的“顧問”，掌握的技術和理解深度，恐怕遠超他們的想象。
    陳教授深吸一口氣，態度變得極其鄭重：“林先生，受教了。如果真有靈質殘留，那處理起來就更加複雜了。單純的能量疏導或加固，可能會驚擾或破壞那脆弱的平衡……”
    接下來的討論，開始圍繞林夜提供的新信息展開。地質專家需要考慮靈質存在對地下結構穩定性的潛在影響雖然可能微乎其微）。曆史文物專家則開始重新審視“慈航庵”的記載，尋找可能與“生靈祭祀”相關的蛛絲馬跡。安全局的分析師則忙著記錄林夜剛才展示的那種新型探測模式的特征。
    林夜之後便不再主動發言，隻有被直接問到非常具體的技術問題時，才會簡單回答幾個字。林晝則一直安靜地坐著，偶爾看看投影，更多時候是看著會議室角落裏一盆綠植的葉子，似乎在神遊。
    會議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比預計的長。最終達成的共識是：節點需要處理，但必須在充分準備、確保最小擾動的前提下進行。第一步，是對“墨韻軒”店鋪及周邊進行非侵入性的詳細探測使用林夜優化後的探測器），摸清節點精確結構和靈質殘留狀態。第二步，根據探測結果，製定至少三套處理預案，從最溫和的“輔助加固”到不得已的“引導遷移”，並評估每種方案的風險和所需資源。安全局負責協調官方資源，提供必要的掩護和支持，專家組提供理論和技術谘詢，而實際探測和核心方案製定，則默認由林夜主導。
    說白了，就是把最棘手、最核心的實操部分，交給了林夜。但同時也給了他最大的自主權和資源支持。
    對於這個結果，林夜還算滿意。他本來也沒指望別人能處理這種問題。
    會議結束時，已是傍晚。玄鎮親自送林夜和林晝出來。“林先生，今天辛苦了。後續探測的具體時間，看您方便。需要什麽設備或人員配合，盡管開口。”
    “嗯。”林夜應了一聲，帶著林晝走向等候的車。
    回到小院時，天邊還剩最後一抹晚霞。院子裏飄出飯菜的香氣，張飛的大嗓門隱約傳來：“怎麽去了這麽久？會開完了？是不是又有什麽麻煩了？”
    看到林夜和林晝回來，眾人都圍了上來。馬秀英關切地問：“餓了吧？飯馬上好。會開得怎麽樣？”
    林夜簡單說了下會議結果和後續計劃。聽說又要去探查，張飛又興奮起來，被關羽一個眼神壓了下去。
    “如此安排，倒也妥當。”諸葛亮點頭，“有安全局官方遮掩，行事便利許多。隻是那‘靈質殘留’……需得小心應對，莫要驚動了安寧。”
    晚飯後，林夜回到房間，夕桐的虛擬形象浮現。
    “主人，會議期間，我同步記錄了所有討論內容，並建立了更完善的城隍廟節點事件關聯數據庫。根據會議精神，已初步草擬了針對‘墨韻軒’店鋪的探測方案，包括最佳時間窗口店鋪歇業後深夜）、路徑規劃、以及需要規避的公共監控點位。此外，通過安全局網絡接口，已獲取‘墨韻軒’店主的基本信息：沈墨軒，六十七歲，本地人，祖上三代經營此店，性格孤僻，但信譽極佳，對店內古籍文物看護甚嚴，夜間通常住店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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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林夜揉了揉眉心，開會確實比打架還累，“探測時間，定在後天晚上。通知玄鎮，讓他協調好那片區域的夜間巡邏間隙，並準備合理的身份掩護，比如‘市政管道檢修’或‘古建築安全評估’。”
    “明白。”
    林晝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溫水，小手還拿著一個洗幹淨的蘋果。
    林夜接過水喝了一口，看著林晝清澈的眼睛，忽然問：“下午開會，覺得悶嗎？”
    林晝想了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聽了，但很多沒聽懂”。
    林夜摸了摸他的頭：“聽不懂正常。下次不想去，就不去。”
    林晝卻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裏有一絲堅持，意思是“哥哥去，我也去”。
    林夜心中微暖。他知道，林晝並不是對會議內容感興趣，隻是單純地想和他在一起。
    夜色漸深，小院重歸寧靜。書房的燈還亮著，諸葛亮和劉備還在研究今天會上得到的曆史資料。張飛和趙雲在院子裏比劃著，似乎在討論如何在狹窄店鋪內行動。關羽在擦拭他的刀。鄒善檢查著可能會用到的裝備。
    林夜站在窗前，看著城市璀璨的燈火。城隍廟下的秘密，即將被揭開一角。這一次，不再是與邪祟戰鬥，而是與時間、與脆弱平衡的古老遺存打交道。需要的是精準、耐心和對力量的極致控製。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探測器，屏幕上，代表城隍廟節點的橙黃色光點，正在按照某種古老而緩慢的節奏，微微脈動著。
    新的挑戰，即將開始。但這一次，他並非獨自一人。有小院的眾人，有安全局提供的便利，更重要的是，有身邊這個願意默默跟隨的弟弟。
    月季的幽香隨風飄來，似乎在給予無聲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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