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晨順著眾人驚駭的目光看去，臉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他知道，這東西對初來乍到的人來說，確實具備足夠的衝擊力。
    “那不是什麽的閣樓。”他耐心地解釋道。
    “那叫纜車，可以把我們從山腳送到山頂。”
    “這……這東西就靠那幾根鐵索吊著？”
    李泰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對的，可以簡單理解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山頂上拉著這些鐵索，讓掛在上麵的‘鐵盒子’動起來。”
    陳晨用了個簡單比喻。
    “拉上去？”
    李泰眨了眨眼，隨即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那豈不是說……我們不用自己爬山了？”
    他剛剛還在發愁，這驪山看著可高了，真要一步步爬上去，自己這剛被“拆”過一遍的筋骨可受不了。
    長孫皇後在一旁看得好笑，輕輕拍了他一下。
    “瞧你這點出息。”
    李泰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反而湊到陳晨身邊，興致勃勃地追問。
    “先生，這纜車坐著穩當嗎？會不會掉下去？”
    “放心，非常安全。”陳晨安撫道。
    李世民負手而立，沉聲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纜車的乘坐點。
    近距離觀察，那纜車比想象中要大，四麵都是透明的玻璃牆，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麵的景象。
    當一個纜車緩緩停在眾人麵前，打開門後，小兕子和小城陽都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別怕。”
    長樂公主一手牽著一個，柔聲安撫。
    李泰倒是第一個邁開步子，大大咧咧地跨了進去，還伸手在鐵皮外殼上敲了敲，發出“梆梆”的聲響。
    “嘿，還挺結實！”
    眾人分批次進入兩輛車廂。
    隨著門緩緩關閉，車廂輕微地晃動了一下，然後開始平穩地向上爬升。
    “啊！”
    小城陽驚呼一聲，緊緊抱住了長樂的腿。
    另一邊的李泰也一個踉蹌，扶住了旁邊的欄杆，嘴裏嚷嚷著：“動了動了！真的動了！”
    車廂離地麵越來越高，腳下的景物也開始迅速變小。
    剛開始，眾人的心裏都懸著，尤其是長孫皇後，下意識地握緊了李世民的手。
    可當纜車升到半空，那種初時的緊張感，便迅速被眼前波瀾壯闊的景象所取代。
    整座鬱鬱蔥蔥的驪山，仿佛一幅巨大的綠色畫卷，在他們腳下徐徐展開。
    遠處，那片他們剛剛離開的華清宮建築群，已經變成了精致的模型，亭台樓閣，碧瓦飛簷，盡收眼底。
    “哇——”
    小兕子最先從緊張中掙脫出來，她的小臉蛋緊緊貼在透明的玻璃上，一雙大眼睛裏寫滿了驚奇。
    “好好看噠！房子都變小小的咯！”
    “真的耶！”
    小城陽也鼓起勇氣，湊到窗邊，小手指著下麵。
    “我們的上去的地方！在那裏！”
    李治也是滿臉的震撼，從半空中俯瞰著山脈，這種感覺，新奇又壯觀。
    李世民望向窗邊，目光深邃。
    他看著腳下熟悉的山川河流，這種視角，是他也從未體驗過的。
    “站在此處，方知驪山之美。”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
    呆在李泰旁邊的李承乾也看得出神。
    他看到了遠處的渭水支流如一條銀色的絲帶，蜿蜒流淌。
    江山如此多嬌，以這樣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呈現在眼前，帶來的衝擊是無與倫比的。
    這是之前在飛機上所無法體會的。
    “大家看那裏是老母宮，是為了紀念女媧娘娘而建的。”
    陳晨適時地指向前方一處山腰上的建築群。
    然後，他又指向另一側山峰的最高處，那裏有一個高聳的石台。
    “而那裏，就是著名的烽火台。”
    “也就是‘烽火戲諸侯’典故的發生地。”
    “隻不過現在的烽火台是幾十年前根據遺址仿建的。”
    “烽火戲諸侯……”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那座烽火台上，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在此地戲弄天下諸侯，最終導致國破家亡。
    這個故事，曆朝曆代的君王都被拿來當作反麵教材，警醒自身。
    又一次見到烽火台，心中依舊還會百感交集。
    纜車繼續向上，穿過雲霧，最終平穩地停在了山頂的平台上。
    走出纜車，腳踏實地的感覺讓眾人心中一安。
    山頂的風比下麵要大一些，吹得衣袂飄飄，視野也更加開闊。
    陳晨引著他們來到一處巨大的觀景平台。
    它向外延伸出山體，站在這裏，仿佛懸於天地之間。
    而當他們走到平台邊緣，順著陳晨的指引向山下望去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釘在了原地。
    如果說，剛剛在纜車上看到的華清宮全景是震撼，那麽眼前的這一幕，就是神跡。
    隻見山腳下，是一座無比巨大、無邊無際現代都市。
    鋼鐵的森林，玻璃的幕牆，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又燦爛的光。
    無數條灰色的、黑色的線條在其中縱橫交錯，織成一張望不到邊際的巨網。
    他們剛剛還在這些那個都市裏。
    可當這一切，以一種完整的姿態，與巍峨的驪山、與腳下的土地、與廣闊的天空融為一體時，所帶來的壓迫感，足以讓任何語言都變得蒼白無力。
    “我的……天爺啊……”
    李泰的聲音幹澀，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他伸出的那根手指在微微顫抖，指著山下的方向，卻不知該具體指向何處，因為目之所及，皆是奇跡。
    “這……這……這得住多少人？”
    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問陳晨，又像是在問自己。
    “百萬？千萬？”
    小兕子緊緊抓著長樂的衣袖，小小的身體繃得筆直。
    她的小嘴張成了“o”形，想說什麽，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李治的反應也差不多，他隻是呆呆地看著，仿佛整個魂兒都被山下的景象勾走了。
    “呀！那些小車車都變成小螞蟻了！爬來爬去的，還沒有我的指甲蓋大呢！”
    小城陽最先從那股無形的威壓中掙脫出來，她趴在欄杆上，努力地往下看，語氣裏滿是新奇。
    她這一聲，打破了凝固的氣氛。
    長孫皇後深吸了一口氣，胸口那股因震撼而起的窒悶感才稍稍緩解。
    她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丈夫。
    李世民就那麽站著，雙手負在身後，身形挺拔如鬆。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凝望著。
    那片由鋼鐵與燈火構築的無垠世界，清晰地倒映在他深沉的瞳孔裏。
    他的長安城與山腳下的這片鋼鐵都市相比，就好像是孩童用泥巴堆起來的沙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