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山頂的風拂過，帶著一絲高處的涼意，吹動了眾人的衣角。
    李泰最先緩過神來。
    他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臉，視線從遠方的城市收回，開始打量起山頂的景物。
    這裏不光有觀景台，還有平整的石板路，路邊立著一些他看不懂的牌子，不遠處似乎還有一座小小的、賣東西的房子。
    “先生。”
    他咂了咂嘴，打破了沉默。
    “這山頂上，可有吃食或是飲料賣？不知為何，看了這番景象，竟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有，那邊有小賣部，可以買水和一些零食。”陳晨笑著指了指。
    “走走走，去看看！”
    李泰頓時來了精神，拉著李治就想過去瞧個新鮮。
    李世民收回目光，也開始緩步在山頂上踱步。
    他看著腳下堅實平坦的道路，看著路邊精心修葺的花草，心中百感交集。
    這千年後的世界，連一座山頂，都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條，處處透著一股“富足”與“從容”。
    逛了片刻，小城陽覺得無聊了提議道：“阿耶，我們下去吧？”
    “好嘞！坐那個啥纜車下去！”
    李泰立刻來了精神，剛才在纜車上的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他興衝衝地就要往纜車乘坐點的方向走。
    “站住。”
    李世民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李泰的腳步一頓，有些茫然地回過頭：“阿耶？”
    李世民沒有看他，而是將視線投向了那條蜿蜒曲折、通往山下的石階小路。
    “承乾，高明，雉奴。”他依次點過三個兒子的名字。
    “你們，隨朕一同走下去。”
    此話一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啊？”
    李泰的臉瞬間垮了下來，聲音都變了調。
    “走……走下去？父皇，這山這麽高，走下去腿不得斷了？”
    李治的小臉也皺成了一團，他看看高高的山頂，又探頭看了看深不見底的山腳，小嘴癟了癟，顯然是心生退意。
    李世民瞥了李泰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但就是這麽一眼，讓李泰把後麵所有的抱怨都咽回了肚子裏，脖子一縮，不敢再言語。
    李承乾則是沉默地躬身應道：“兒臣遵命。”
    他大概能體會到一些父親的心思。
    “阿耶！我也要走！”
    小城陽卻不害怕，她覺得和阿耶、兄長們一起走路是件很有趣的事，立刻自告奮勇。
    “兕子也要！兕子陪著阿耶！”
    小兕子見狀，也立刻把小手舉得高高的，生怕被落下。
    長孫皇後見狀，眉宇間露出一抹擔憂。
    她上前一步，柔聲對李世民勸道：“陛下，孩子們還小，這山路崎嶇，萬一……”
    她也想陪著丈夫一同走下去，但畢竟自己身子有孕。
    “無妨。”
    李世民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卻溫和了下來。
    “他們是朕的兒女，這點路，走得。”
    他的視線落在兩個小女兒身上，充滿了慈愛。
    “就當是，提前用自己的雙腿，來丈量一下這片他們從未見過的土地。”
    陳晨適時地站了出來，笑著對長孫皇後說：“伯母您和長樂公主坐纜車下山休息吧。”
    “我陪著伯父他們走下去，您放心，山路都修得很好，很安全，我也會照顧好他們的。”
    聽到陳晨也跟著，長孫皇後這才稍稍安心。
    她點了點頭，蹲下身，替小城陽和小兕子整理了一下衣襟。
    “那你們要跟緊先生，也要聽阿耶的話，知道嗎？”
    “知道啦！”
    兩個小丫頭異口同聲地回答，清脆響亮。
    於是，一行人在此分作兩路。
    長孫皇後與長樂公主帶著幾個侍女登上了返程的纜車。
    而李世民，則負手立於山道之首，身後跟著三個神情各異的兒子，以及兩個一臉興奮的小女兒。
    “走吧。”
    李世民一聲令下，轉身便朝著那條通往山下的石階路走去。
    他的步伐穩健，沒有半分遲疑，龍行虎步間，明黃的衣袍下擺在風中獵獵作響。
    李承乾緊隨其後，沉默地跟在父親身側，他的表情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
    陳晨笑了笑，走到了兩個小公主身邊。
    通往山下的路口，是一段長長的、陡峭的下坡石階，蜿蜒著沒入林間，一眼望不到頭。
    小兕子和小城陽剛才的興奮勁兒一下子就沒了，她們趴在欄杆邊探頭往下看了看，都有些犯怵，小臉繃得緊緊的，下意識地抓住了彼此的衣角。
    “別怕，路很平的。”
    陳晨溫和地開口，他彎下腰，朝兩個小丫頭伸出手，一手牽一個。
    “我們慢慢走，好不好？”
    看到陳晨溫暖的手掌，兩個小丫頭心裏的緊張頓時消散了大半，乖巧地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嗯！”
    陳晨便一手一個，牽著她們走在了李承乾身後。
    隊伍的最後麵，是滿臉都寫著“生無可戀”的李泰和李治。
    “四哥，這……這得走到什麽時候去啊？”
    李治小聲地跟李泰嘀咕，語氣裏滿是退意。
    李泰苦著一張臉，他本來就體胖，這會兒腿還有點軟。
    他看看前麵已經走出一小段的父親，再看看這深不見底的台階，隻覺得前路漫漫，一片灰暗。
    “我怎麽知道……”
    他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拖著沉重的步子跟了上去。
    山路雖是石階，但修建得極為平整，兩側還有堅固的護欄。
    李世民走在最前，氣定神閑，甚至還有餘力觀賞沿途的風景。
    李承乾始終落後他半步，步履同樣從容。
    陳晨牽著兩個小丫頭，控製著速度。
    小兕子和小城陽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節奏，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路邊的野花和小蟲，倒也走得興致勃勃。
    唯獨李泰，才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額頭上已經見了汗，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呼……呼……”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漸漸地被大部隊甩在了後麵，隻有李治還陪在他身邊。
    “四哥，你還行嗎？”
    李治看著李泰漲紅的臉，有些擔心。
    “不……不行了……”
    李泰扶著旁邊的欄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了。
    “讓我……讓我歇會兒……”
    他一屁股就想往台階上坐。
    走在前麵的李世民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他腳步一停，頭也不回地發話。
    “這樣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