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葬劍枯城，啞仆星痕
    空間躍遷的撕扯感如同鈍刀刮骨。星辰通道劇烈震蕩，外壁不時被狂暴的枯骨魔氣侵蝕出漣漪。廖峰緊守心神，混沌劍輪在丹田緩緩旋轉，灰白劍芒流轉體表，艱難抵禦著魔氣的滲透與空間的擠壓。他背上，老瘸子依舊沉睡，隻是右眼眼眶那道灰色裂痕，在通道外狂暴魔氣的刺激下，隱隱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沉寂道韻。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震蕩驟然消失。
    噗通！噗通！
    廖峰帶著老瘸子，如同被甩出的麻袋，重重砸在一片冰冷堅硬的地麵上。預想中的空間亂流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粘稠的滯澀感和…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鐵鏽與腐骨混合的氣息。
    他掙紮著撐起身體，壓下翻騰的氣血，混沌之力瞬間掃過周身，驅散侵入的枯骨魔氣。目光如電，警惕地掃視四周。
    死寂。並非虛空那種純粹的死寂，而是一種被絕望浸泡了億萬年的、沉重的死寂。
    眼前，是一座城。
    一座由無數巨大、扭曲、布滿鏽蝕痕跡的金屬殘骸、斷裂的巨劍殘片以及慘白枯骨強行“澆築”而成的、畸形而猙獰的巨城！
    城牆高達百丈，主體是斷裂的星艦龍骨，縫隙間填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腫瘤般蠕動的枯骨和凝固的暗沉合金。無數形態猙獰的金屬尖刺與巨大的骨刺犬牙交錯地從牆頭刺向鉛灰色的天空，如同巨獸瀕死的獠牙。巨大的城門早已扭曲變形，半掩著，由兩根布滿爪痕的巨型脊椎骨交叉封堵，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凶戾氣息。
    城內的建築同樣扭曲怪異。有倒塌的金屬高塔被枯骨強行支撐，有巨大的獸類頭骨被改造成房屋，更有無數斷裂的、長達數十丈的巨劍殘骸斜插在地，如同巨人的墓碑，劍身之上覆蓋著厚厚的鏽蝕與枯骨苔蘚。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金屬鏽味、枯骨腐臭、以及一種…若有若無、卻深入骨髓的哀傷劍意殘留。
    整座巨城，仿佛一頭被無數刀劍貫穿、又被枯骨強行縫合的鋼鐵巨獸，匍匐在無邊無際的灰白骸骨平原之上。天空是永恒的鉛灰，低垂的枯骨魔雲如同厚重的裹屍布，遮蔽了所有光線，隻有城中零星散布的、由某種慘綠色磷火或暗紅熔岩驅動的光源，散發著幽幽死光，映照著這座骸骨與金屬的墳場。
    枯骨星域的邊緣？葬劍城？
    【環境掃描：葬劍城枯骨星域外圍節點）】
    【空間法則：扭曲偏向死亡、禁錮）…存在強大空間錨定力場來源：城市核心）】
    【能量濃度：極低枯骨魔氣汙染度95，惰性劍意殘留5）】
    【生命反應：微弱非人類）…分布：城內集中）…狀態：壓抑被統治）】
    【檢測到高強度統治意誌波動：方位：城市中心枯骨魔氣濃度最高區域）…強度：化神初期波動）…屬性：枯骨魔道精純）…】
    【警告：檢測到幽蘭印記微弱數據流殘留方位：統治核心區）…狀態：深度潛伏疑似監控節點）…】
    指環的反饋冰冷而殘酷。此地絕非善地！一個化神初期的枯骨魔道強者統治著這座死亡之城，幽蘭印記如同幽靈般潛伏在側。空氣中稀薄的靈氣被魔氣深度汙染，連那殘留的哀傷劍意都帶著腐朽的氣息。
    廖峰的心沉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老瘸子，將老人安置在一堵由巨大肋骨斜插形成的骨牆凹陷處。此地魔氣稀薄，殘留的哀傷劍意似乎對魔氣有微弱的排斥。
    “前輩，暫且委屈。”他低聲說了一句，目光再次投向那座猙獰的巨城。唯一的生路，指向“微弱修真文明波動”的坐標，必然需要從此城獲取信息，甚至…借道。但如何進入？如何在化神魔頭的眼皮底下行動？
    就在這時——
    轟隆！轟隆！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金屬摩擦骨骼的刺耳噪音。一隊身影從半掩的城門陰影中走出，朝著廖峰所在的方向巡邏而來！
    廖峰瞳孔微縮，瞬間收斂氣息，混沌之力模擬周圍駁雜的魔氣與死寂，整個人如同融入陰影的石塊。
    那隊身影走近。並非人類！
    它們身高丈餘，通體由暗沉合金與慘白枯骨拚接而成，關節處覆蓋著蠕動增生的生物組織。頭顱是光滑的金屬骷髏，眼窩中燃燒著兩點冰冷的幽綠魂火。手中持著巨大的、布滿鏽跡與骨刺的鏈鋸骨刃，散發著凶戾的元嬰初期波動！正是之前遺跡中遭遇過的枯骨守衛！隻是形態更加粗糙、凶悍，顯然是大規模製造的炮灰。
    為首的守衛眼眶魂火掃過廖峰藏身的骨牆，似乎感應到一絲微弱的異常能量殘留廖峰突破時散逸的劍意），發出低沉的、如同金屬摩擦的嘶吼。它抬起鏈鋸骨刃，指向骨牆方向。
    另外幾具守衛眼中魂火閃爍，邁著沉重的步伐，呈扇形包圍過來！鏈鋸發出低沉的嗡鳴，鏽蝕的鋸齒緩緩加速旋轉！
    暴露了！廖峰眼神冰寒。硬拚？以他元嬰中期修為，滅殺這幾具守衛不難，但必然驚動城中那位化神魔頭！逃？此地空間被錨定，強行撕裂風險巨大，且老瘸子行動不便！
    電光火石間，廖峰腦中閃過老瘸子昏迷前的話語：“…歸墟路…在眼中…”
    眼中…老瘸子的右眼！那封印著終極歸墟之力的右眼！此刻，那灰色裂痕正對著包圍過來的枯骨守衛…
    賭一把！
    廖峰不再隱藏，猛地從骨牆後站起！但他並未攻擊，也未逃跑，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混沌劍輪，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凝練的、帶著萬物終結寂滅真意的歸墟劍意，從他雙眸之中投射而出，如同無形的觸手，精準地拂向老瘸子右眼眼眶那道灰色的裂痕！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
    那灰色裂痕在觸及廖峰引導而來的微弱歸墟劍意時，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極其輕微地蕩漾了一下。
    一點微不可察的、深邃到吞噬光線的灰色漣漪，以裂痕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瞬間掠過了那幾具包圍過來的枯骨守衛！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為首那具抬起鏈鋸骨刃的守衛，動作驟然凝固。
    眼中燃燒的幽綠魂火，如同被風吹熄的蠟燭，瞬間黯淡、熄滅。
    構成身體的合金與枯骨，沒有爆炸，沒有碎裂，而是從最細微的結構開始，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如同被投入虛空的沙雕，一點點化為最原始的微粒，隨風飄散。
    不到一息。
    五具散發著元嬰初期凶威的枯骨守衛，連同它們手中旋轉的鏈鋸骨刃，徹底化為虛無，仿佛從未存在過。原地隻留下幾縷尚未消散的灰白塵埃。
    骨牆凹陷處，老瘸子的眉頭極其輕微地皺了一下，仿佛在沉睡中感應到了討厭的噪音，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右眼裂痕的灰芒徹底隱去。
    廖峰站在原地，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在觸摸宇宙的終極禁忌！老瘸子右眼的力量，每一次展現，都帶給他無與倫比的震撼與…恐懼。但這次，他賭贏了！
    他迅速清理掉守衛殘留的微弱能量痕跡，背起老瘸子，目光再次投向那半掩的、由脊椎骨封堵的城門。守衛被無聲抹除，暫時安全，但城門依舊是難關。
    他仔細觀察城門。兩根交叉的巨型脊椎骨散發著化神級的枯骨魔氣禁製，強行突破必然觸發警報。城門縫隙間，隱約可見城內扭曲的街道和影影綽綽的身影，那些身影步履蹣跚，氣息壓抑，如同行屍走肉。
    “隻能混進去…”廖峰心念急轉。他需要偽裝。此地生靈形態各異，但都帶著濃烈的枯骨魔氣烙印。指環掃描著空氣中彌漫的魔氣，瘋狂推演混沌本源模擬枯骨魔氣的偽裝方案。
    【推演中…枯骨魔氣核心頻率鎖定…混沌衍化·枯寂模擬…】
    【模擬完成！偽裝強度：可瞞過元嬰巔峰感知化神近距離有暴露風險）！持續時間：視本源消耗而定…】
    【執行！】
    廖峰深吸一口氣，丹田混沌劍輪微微調整旋轉頻率，一股灰蒙蒙、帶著濃鬱死寂與掠奪氣息的“枯骨魔氣”從他周身彌漫開來，瞬間掩蓋了自身精純的混沌氣息與微弱的劍意。他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一變，眼神變得麻木、空洞，背脊微微佝僂，如同一個被此地死寂與魔氣侵蝕了心智的普通流亡者。
    他背著“昏迷”的老瘸子，步履沉重地走向那猙獰的城門。
    穿過脊椎骨交叉的縫隙，一股更加濃鬱、令人窒息的腐臭與魔氣撲麵而來。扭曲的街道映入眼簾。地麵由巨大骨板鋪就，縫隙間流淌著暗綠色的粘稠液體。兩旁是各種由金屬殘骸和枯骨搭建的畸形棚屋，窗口閃爍著慘綠或暗紅的幽光。
    街道上，行走著形態各異的“居民”。有半身枯骨、半身覆蓋著鏽蝕金屬甲殼的類人生物；有完全由蠕動的骨節拚湊而成的多足怪物；也有少數保持著較為完整人形、但皮膚灰敗、眼窩深陷、周身纏繞著枯骨魔氣的修士。所有“人”都沉默著，眼神麻木絕望，如同提線木偶，空氣中彌漫著沉重的死氣。
    廖峰低著頭，模仿著那些麻木居民的動作，背著老瘸子，沿著街道邊緣緩緩前行。指環的掃描如同無形的觸角，謹慎地探查著周圍環境。
    【統治核心方位：正北魔氣最濃鬱處，疑似城主府）】
    【空間傳送節點探測受阻：需靠近核心區域…】
    【發現微弱星辰能量反應：方位：左前方小巷深處…屬性：衰變、被汙染…關聯：星盟殘骸…】
    星辰能量？廖峰心中一動。他需要信息，需要補給，更需要一個暫時安全的落腳點。這散發著微弱星辰能量的小巷深處，或許是個機會。
    他不動聲色地拐入那條狹窄、布滿汙穢的小巷。巷子盡頭，是一間極其低矮、由半截扭曲的星盟運輸艦船艙改造而成的“店鋪”。船艙外殼布滿了鏽蝕和枯骨苔蘚，一塊由某種巨大肋骨削成的破爛招牌斜掛在艙門上，上麵用枯骨碎屑粘著幾個扭曲的字符：“啞仆的骨頭湯”。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劣質骨粉、腐肉和某種刺鼻藥草的味道從半開的艙門內飄出。
    廖峰皺了皺眉，但還是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由肋骨拚成的艙門。
    艙內光線昏暗，僅靠一盞懸掛在艙頂、由某種巨大眼球化石製成的“油燈”散發著慘綠的光芒。空氣渾濁，味道更加刺鼻。幾張由斷裂劍柄和獸骨拚湊的破爛桌椅隨意擺放。角落裏，堆積著各種分辨不清的枯骨、金屬碎片和散發著怪味的瓶瓶罐罐。
    櫃台後，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極其枯瘦的老者，穿著破爛不堪、沾滿油汙的皮袍。他的左半邊身體覆蓋著暗沉的合金甲片，甲片縫隙間可見蠕動的生物組織；右半邊身體則如同幹屍，皮膚灰敗緊貼著骨頭。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臉——左半邊是冰冷的金屬骷髏，閃爍著一點微弱的紅光；右半邊則是布滿皺紋和老年斑的幹癟人皮，一隻渾濁的、毫無生氣的眼睛鑲嵌其中。
    這是一個半人半機械、半生半死的詭異存在！氣息在金丹後期左右，透著一股濃烈的枯骨魔氣，但在這魔氣深處，指環卻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被汙染扭曲的…星辰能量波動！與店外感應到的同源！
    “新來的？還是…迷路的祭品？”金屬骷髏的下頜開合，發出沙啞、如同金屬摩擦的合成音，那隻渾濁的人眼毫無感情地掃過廖峰和他背上的老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