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啞仆淚痕，星盟殘響
    “啞仆的骨頭湯”。
    慘綠的眼球油燈下，金屬骷髏下頜開合，沙啞的合成音如同生鏽的齒輪在摩擦。那隻渾濁的人眼如同蒙塵的玻璃珠，毫無生氣地掃過廖峰和他背上昏迷的老瘸子。刺鼻的混合氣味在狹小的船艙內彌漫，混雜著劣質骨粉、腐肉與刺鼻藥草的怪味。
    “新來的？還是…迷路的祭品？”
    廖峰心髒猛地一縮！表麵維持著枯骨魔氣模擬下的麻木空洞，混沌劍輪在丹田無聲急旋，指環的掃描瞬間聚焦在櫃台後那詭異的半機械枯瘦老者身上。
    【目標：未知生命體代號：啞仆）】
    【生命狀態：半機械改造左半身：合金骨骼、生物組織填充、低階能量核心枯骨魔氣驅動）…右半身：嚴重枯化血肉活性低於10）…】
    【能量核心：檢測到微弱星辰能量反應核心：左胸合金板下，被枯骨魔氣深度汙染、壓製）…汙染度：89…】
    【精神波動：枯骨魔氣烙印主導）…微弱自主意識被壓製）…狀態：不穩定衝突）…】
    【威脅等級：低物理）…中潛在暴露風險）…】
    啞仆？星盟殘餘？被枯骨魔道強行改造控製？那絲被汙染的星辰能量核心…是鑰匙？
    廖峰模仿著街道上那些麻木“居民”的遲鈍，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嘶啞聲音，指了指背上昏迷的老瘸子，又指了指自己幹裂的嘴唇，做出一個“虛弱、需要幫助”的笨拙手勢。他需要時間觀察，更需要一個借口接近那絲星辰能量。
    金屬骷髏的紅光微微閃爍，渾濁的人眼依舊死寂。沙啞的合成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程序化的冷漠：“骨頭湯…十個下品骨幣…或者…等價的骨頭、零件…”
    廖峰心中念頭急轉。骨幣？他自然沒有。但“等價的骨頭、零件”…他目光掃過艙內堆積的枯骨山和金屬碎片堆，那裏不乏一些蘊含微弱能量波動的妖獸殘骨或星盟合金碎片。
    他佝僂著背，步履蹣跚地走向那堆雜物，混沌之力包裹的手指在冰冷的碎骨和鏽蝕金屬中翻找，看似隨意，實則在指環的精準指引下，迅速挑出了三塊：一塊是某種妖獸的指骨，內部蘊含一絲微弱的土係妖力；一塊是斷裂的星盟能量傳導管，殘留著極其稀薄的星辰合金氣息；最後一塊則是一枚布滿鏽跡、刻著半個殘缺星徽的金屬紐扣。
    他將這三件東西放在布滿油汙的金屬櫃台上，推到啞仆麵前。
    金屬骷髏的紅光掃過櫃台上的東西，下頜開合：“價值…不足…隻夠一碗…清湯…”
    話音未落，啞仆那隻覆蓋著合金的左手便以與其枯瘦身形不符的迅捷伸出，如同機械爪般精準地抓起那枚刻著殘缺星徽的金屬紐扣！冰冷的金屬手指死死攥著那枚紐扣，指關節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那隻渾濁的右眼，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如同深潭投入了一粒微塵。
    廖峰心中一動！這紐扣…有古怪！
    啞仆的動作停滯了數秒，攥著紐扣的金屬手微微顫抖。最終，他還是僵硬地轉過身，從身後一個巨大的、由某種獸類胃囊改造的容器中，舀出一勺粘稠的、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暗綠色液體，倒入一個豁口的骨碗中，重重推到廖峰麵前。
    “清湯…喝…”
    廖峰看著那碗散發著詭異氣息的“骨頭湯”，胃裏一陣翻騰。他佯裝虛弱，端起骨碗湊到嘴邊，混沌之力悄然在體表形成一層極薄的過濾屏障，隻讓一絲微弱的氣息透入，隨即做出皺眉、難以下咽的遲鈍表情，將碗放下，指了指角落一張空著的、由劍柄和獸骨拚成的破椅子，又指了指背上的老瘸子。
    啞仆的金屬骷髏頭轉向角落的椅子，紅光閃爍，似乎在計算。最終，那沙啞的合成音吐出兩個字：“角落…可以…別礙事…”
    成了！廖峰心中微鬆，立刻背著老瘸子挪到那個最昏暗、最靠近雜物堆的角落，將老人小心地安置在冰冷的骨椅上。他自己則蜷縮在老人腳邊的陰影裏，如同疲憊的流亡者，閉目假寐，實則混沌劍輪運轉到極致，指環的掃描如同無形的蛛網，牢牢鎖定啞仆，尤其是他左胸合金板下那絲被汙染的星辰能量核心！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慘綠的眼球油燈投下搖曳的光影，將啞仆半機械半枯朽的身影拉得扭曲變形。船艙外偶爾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或金屬摩擦聲，是巡邏的枯骨守衛經過。
    啞仆大部分時間都如同雕塑般坐在櫃台後，金屬骷髏的紅光黯淡，渾濁的右眼毫無焦點。唯有那隻緊握著星徽紐扣的金屬左手，指節會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屈伸一下。
    就在廖峰默默推演著如何在不驚動任何存在的情況下，用混沌之力滲透啞仆左胸合金板，嚐試接觸或淨化那被汙染的星辰核心時——
    嗡…嗡…嗡…
    一陣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特殊頻率的震動感，如同細微的電流脈衝，透過冰冷的金屬地麵傳來！這震動並非來自城內，更像是…來自城外極其遙遠的方向！指環的警報瞬間在廖峰識海亮起：
    【檢測到超遠程空間波動！能量特征：幽蘭印記高度吻合）！】
    【鎖定源：枯骨星域深處葬星淵方向）！】
    【目標指向：葬劍城精確坐標： ）！】
    【警告：追蹤者抵達倒計時：未知受空間幹擾）…威脅等級：極高！】
    幽蘭印記！它果然追來了！而且是從葬星淵那個超化神魔巢的方向鎖定而來！速度遠超預期！
    廖峰的心瞬間沉入穀底！一旦幽蘭印記降臨，以它化神後期的實力和詭異的數據能力，他和老瘸子在這座被枯骨魔氣籠罩的死城，將無所遁形！
    必須立刻行動！
    就在這致命的警兆襲來的瞬間！
    櫃台後，一直如同死物般的啞仆，身體猛地一震！那隻緊握著星徽紐扣的金屬左手劇烈顫抖起來！覆蓋左半身的合金甲片縫隙間，那些蠕動的生物組織如同受到了強烈的刺激，瘋狂地扭動、膨脹！金屬骷髏眼眶中的紅光瘋狂閃爍、明滅不定！而那隻渾濁的右眼，瞳孔深處，竟極其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光！
    痛苦！掙紮！仿佛有兩股力量在他殘破的軀殼內瘋狂撕扯！
    “呃…啊…”沙啞的、斷斷續續的、不再是合成音、而是帶著極度痛苦與掙紮的、屬於“人”的聲音，從啞仆幹癟的喉嚨深處擠出！
    更讓廖峰瞳孔驟縮的是——啞仆那隻渾濁的、剛剛凝聚起一絲微弱光芒的右眼，視線竟越過了他，死死地、死死地釘在了他身後角落裏、蜷縮在骨椅上昏迷不醒的老瘸子身上！
    那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刻骨銘心的悲愴，以及…一種跨越了無盡歲月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七…七…殺…大…人…？！”
    沙啞的、如同泣血般的兩個字，艱難地從啞仆幹裂的嘴唇中擠出！
    轟隆！！！
    如同驚雷在廖峰識海炸響！
    七殺大人！星盟中樞指令碑記錄中，手持“鎮淵”石劍、啟動星葬、獻祭生命的持劍者代號！啞仆…認識老瘸子？！他稱呼老瘸子為“七殺大人”？！
    啞仆的身體在喊出這個稱謂的瞬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量，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左胸合金板下，那絲被汙染的星辰核心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微弱光芒，竟短暫地壓製了肆虐的枯骨魔氣！他那隻金屬左手死死攥著星徽紐扣，指關節幾乎要捏碎合金！渾濁的右眼中，那凝聚的光芒迅速黯淡，淚水混合著汙濁的機油，從那隻人眼和金屬骷髏的眼眶縫隙中，無聲地滑落，在布滿油汙的金屬櫃台上，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渾濁的淚痕。
    “大人…您…回來了…可…我們…都…死了…城…也死了…”啞仆的聲音如同破敗的風箱，充滿了無盡的絕望與哀傷。
    下一刻，那股強行爆發的星辰光芒迅速被更加狂暴的枯骨魔氣淹沒！啞仆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再次變得渾濁死寂。金屬骷髏的紅光重新穩定下來，沙啞的合成音再次響起，帶著程序化的冰冷：“骨頭湯…十個下品骨幣…或者…等價的骨頭、零件…”
    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呼喊與渾濁的淚痕，從未發生過。
    隻有廖峰，如同被定身般僵立在角落的陰影裏，心髒在胸腔內狂跳，血液幾乎要衝破血管！
    七殺大人！
    星葬的持劍者！
    老瘸子…真的是他？！那個在星盟巨殿核心啟動終極淨化、與敵偕亡的“七殺”？！
    而這座枯骨魔氣籠罩的死城…這座名為“葬劍城”的畸形墳場…難道就是“七殺”曾經守護、最終卻連同星葬一起被埋葬的地方？！
    幽蘭印記的追蹤鎖定如同懸頂利劍，啞仆那一聲泣血般的呼喊與渾濁的機油淚痕，卻揭開了更加震撼、更加悲愴的古老迷霧！這座死城，這片骸骨平原，每一寸扭曲的金屬與慘白的枯骨，都仿佛在無聲地哭訴著一段被遺忘的、染血的史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