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寶寶衝出竹林後，在宮道旁的玉蘭樹下站了很久。
    晚風掀起她月白短打的衣角，露出的玉腿在月光下泛著瑩白的光，可她卻渾然不覺。
    麵具後的眼眶早已泛紅，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
    她下意識地抬手去擦，指尖觸及皮膚時，才發現掌心已染上一片濕潤。
    “怎麽會……”
    她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太上忘情訣運轉如常，靈海沒有絲毫反噬的跡象。
    可心口那股悶悶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八年來的畫麵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第一次在啟靈殿的碰撞，青竹道場的靈植異動。
    無數個黃昏裏遞來的糕點，還有方才指尖擦過唇角的觸感……
    這些畫麵像細密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心上。
    “我隻是為了修行。”
    她用力閉了閉眼，將殘留的濕意拭去，語氣強硬得像是在說服自己，“父親的夙願還未達成。”
    “起靈龍脈的榮光需要我來重振，感情本就是最無用的枷鎖……”
    可話音未落，腰間的長刀卻因靈力失控而發出嗡鳴，刀身映出她眼底的跳動。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用靈力壓製翻湧的心緒，可握刀的手卻抖得更厲害了，連指腹都被刀柄硌出了紅痕。
    月光穿過玉蘭花瓣落在她身上，將銀色麵具照得透亮。
    少女站在原地，雙馬尾垂在肩頭。
    明明是禁忌一脈最驕傲的傳人，此刻卻像個迷路的孩子，第一次對自己信奉了十六年的道心產生了動搖。
    或許，有些情感，從來都不是枷鎖。
    宮道盡頭傳來巡邏侍衛的腳步聲，軒轅寶寶猛地回神，飛快地擦淨臉頰，挺直脊背往住處走去。
    隻是這一次，她的步伐慢了許多。
    腰間的長刀不再冰冷，反倒像是焐著一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隨著心跳輕輕震顫。
    夜色如墨，彎月被薄雲輕籠，灑下的清輝給帝宮的琉璃瓦鍍上一層銀霜。
    趙晏踏著微涼的晚風穿過回廊，遠遠便看見宮殿最高的飛簷上坐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裙擺垂落的弧度在月光下像振翅欲飛的蝶。
    他足尖輕點白玉欄杆，靈力托著身體緩緩升起，輕輕落在軒轅傲清身邊的瓦片上。
    簷角的風鈴被驚動，發出細碎的叮當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軒轅傲清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一僵，握著欄杆的手指收緊.
    轉頭時眸中還帶著未散的警惕，可看清來人是趙晏後，瞬間便鬆了下來。
    少女連眉眼都柔和了幾分：“軒轅晏，你怎麽來了？”
    “看月亮呢？”
    趙晏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順勢坐下，與她並肩望著天邊的彎月，“見你沒來赴約，就知道你準在這兒。”
    這八年他早已摸透她的習慣，心煩時總愛爬到最高的屋簷上發呆。
    軒轅傲清輕輕“嗯”了一聲，月光落在她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將少女初顯淩厲的眉眼柔化了幾分。
    她忽然往趙晏身邊挪了挪，肩膀幾乎貼在一起，瓦片的涼意透過衣料傳來，卻抵不過身邊人的溫度：“我要走了。”
    “嗯？”
    趙晏轉頭看她，“去哪？”
    “帝宮深處的秘境，”軒轅傲清的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瓦片縫隙，“族老們說那裏有先祖遺留的龍氣，能幫我穩固境界。”
    “要去半年，才能回來。”
    趙晏眉頭微蹙，指尖在袖中悄然攥緊。
    這幻境的禁錮讓他無法離開帝宮半步，若是軒轅傲清走了，誰知道這心魔會不會趁機作祟？
    他看著少女低垂的眼簾，語氣不自覺沉了幾分，“要去這麽久？秘境裏危險嗎？”
    “放心，有長老跟著。”
    軒轅傲清仰頭看他，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忽然又往他身邊湊了湊。
    膝蓋幾乎碰到他的腿，溫熱的呼吸掃過他的耳廓，“我本來不想去的，但是族老們答應了我一個條件，我才去的。”
    “要不要猜猜是什麽？”
    她的臉離得極近，月光勾勒出她立體的五官，鼻尖小巧挺翹，唇瓣在夜色中泛著自然的紅潤。
    趙晏被這突如其來的親近弄得心頭一跳，下意識想往後躲，卻被她伸手按住肩膀。
    少女的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力道卻意外地大。
    這是趙晏從來沒有見過的軒轅傲清，記憶中的帝女可不會有這種姿態
    “我怎麽猜得到。”
    他偏過頭避開她的視線，耳廓卻悄悄泛起熱意。
    八年相處，軒轅傲清早已褪去孩童的稚氣。
    眉眼間染上了未來帝女的淩厲，可偶爾流露的親近還是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是她一聲聲喊著“軒轅晏”，總讓他恍惚間忘了這隻是幻境裏的身份。
    “猜嘛～”
    軒轅傲清晃了晃他的胳膊，語氣帶著難得的嬌憨，“猜對了有獎勵。”
    她的鳳眸在月光下亮得驚人，像藏著揉碎的星光，緊緊鎖著他的眼眸，仿佛要望進他心底去。
    晚風穿過回廊，帶來遠處桂樹的甜香。
    趙晏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忽然覺得這幻境或許也不全是虛假。
    至少此刻少女眼底的期待與依賴，真實得讓他心頭微暖。
    “是……能讓我跟著一起去？”
    他試探著猜道。
    軒轅傲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手敲了敲他的額頭，“笨蛋，秘境隻準帝族直係進入，再猜。”
    趙晏無奈地攤手，“真猜不到了，帝女還真是越來越會吊人胃口。”
    軒轅傲清盯著他看了許久，月光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投下淺淺陰影，臉頰泛起的紅暈比燃燒的楓火還要灼目。
    她忽然湊近，溫熱的氣息拂過趙晏的唇角，“不告訴你，等我回來給你個大驚喜。”
    八年相處，趙晏早已習慣她偶爾的小任性，隻是今夜少女眼底的認真讓他心頭微漾。
    這幻境裏的軒轅傲清少了幾分現實中女帝的凜冽，多了些少女的鮮活。
    毫不掩飾的依賴像藤蔓般纏繞在他心上，竟讓趙晏漸漸分不清真實與虛幻的邊界。
    “馬上要走了，”軒轅傲清忽然輕聲道，指尖無意識地卷著腰間的龍紋玉佩，“就沒什麽別的要跟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