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與燈光下，程野抿了一口紅酒，繼續講述，“漁村出事後，我與妻子前往大城市打拚，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想過與她離婚。”
    “當年我真的一貧如洗，就……連溫飽都無法解決，又拿什麽給她幸福？”
    “真誠的愛嗎？嗬嗬……真誠這張牌，沒實力之前，單出永遠一文不值，有實力之後，怎麽出都是王炸。”
    喝完最後一口紅酒，程野隨手一扔，酒杯摔在地上支離破碎。
    他坐正身體，看向病懨懨的江輕，說，“我被齊梔打過，被周聖打過，被‘七宗罪’那娘們打過，被一群同為‘新人’的‘觀眾’嘲諷過，各種貶低過……我漸漸明白，活著要有錢，死了要有實力。”
    “最初，我努力完成任務，讓所有我任務中的‘演員’無一生還，可我再也沒有見過‘真實’大人。”
    “我仿佛被拋棄的開心。”
    程.文化人.野，說話含蓄。
    開心豎起耳朵，歪歪腦袋，想了好半天張嘴，“汪？”
    江輕捂著胸口，靠在床頭的軟墊上，搖搖頭說道，“你太執著於向‘真實’證明。”
    “唉……”程野眼神暗淡，“這是唯一突破的途徑，也是唯一獲得神血的辦法。”
    “雖然‘詭圈’有一個‘業績排行榜’，每年獎勵前三一滴神血，但競爭太激烈，往往一年結束，前三都是17到21級難度的守關者。”
    “等等。”江輕抬手打斷，“這不合理，‘演員’數量固定。”
    “假設，隻是假設，第一階段1到9次任務，人數占據百分之五十，第二階段10到16次任務，人數占據百分之四十，第三階段17到21次任務，人數占據百分之十。”
    “按理說，排除第一階段的厲鬼，你們第二階段的‘詭異’，業績應該比第三階段的‘詭異’好，因為第二階段的演員，占比多。”
    程野嗤笑一聲，“你也說了隻是假設。”
    他張開雙手，坐姿愜意，“真實情況，第二階段的‘詭異’很多，每人每個月能分配到一次任務，都算不錯了。”
    “有的三五個月才被‘影院’安排一次任務。”
    “相比之下，第三階段的‘詭異’不足一百位，任務更頻繁，也許一個月兩三次，遠遠超過我們……能理解嗎？”
    江輕點頭，“懂了，第二階段一百次任務，一千隻‘詭異’分配，第三階段一百次任務，十隻‘詭異’分配。”
    “你這比喻，嗯～不恰當，但也差不多一個意思。”程野歎息，“我努力工作，等每年最後一天一看，前二十都排不上。”
    “這條路走不通，我隻能祈禱那位大人的恩賜，見我一麵。”
    “我一定跪下發誓，永遠忠誠，隻求一滴‘神血’，突破極限。”
    江輕張嘴，欲言又止。
    程野看出什麽，笑了笑，“與你一戰，我想通了一些事。我根本沒有資格與潛力成為‘十三禁區’一員，那是一群可望而不可即的怪物。”
    “他們當中很多並非人類，比如琉璃，海妖一族的美人魚，天生掌控大海之力，歌聲具有致幻效果……起點比人類高太多。”
    “就命運而言，真的……休論公道。”
    江輕秒懂程野的意思，有的人生來就衣食無憂。所以投胎是一門技術活……你努力一輩子賺的錢，或許還不如人家一個月的零花錢多。
    程野再努力，也達不到琉璃的高度，種族與天賦決定了上限。
    除非……像雲葉音一樣被“神”看重，賜予一些力量。
    坦白講，黑幕是砸資源，硬生生把雲葉音培養成十三禁區的老大。
    這樣的例子有雲葉音、還有齊梔……所以程野很想獲得“真實”的賞識。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真實”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咳咳……”江輕咳嗽一會，嗓音低啞，“那……現在呢？”
    “現在……”程野想了想，釋懷一笑，“現在就挺好，守護自己的妻子與女兒，守好自己的產業，平時與亦師亦友的陽哥喝酒聊天，偶爾約楚歌他們來聚聚餐。”
    “這樣的生活很圓滿，我又有什麽不知足的？”
    “在大佬們麵前，我就是一個弟弟，低調點也好，哈哈哈哈哈！”
    江輕抿了抿嘴，“其實，你可以跟我……”
    “醜拒。”程野一口回絕。
    江輕：“？？？”
    “你有病吧？”程野攤攤手，“我現在妻女、兄弟、朋友在身邊，年收入幾十個億，事業和家庭雙豐收。”
    “你想讓我拋棄這些去跟你混？換位思考，你願意嗎？”
    答案不言而喻，沒誰願意。
    江輕深深地凝視程野，字字真情，“你也換位思考，現在加入我們，等我取代‘造物主’，封你一個……”
    “臥槽！”程野嚇得臉色慘白，“大哥，我錯了，別拉我下水！”
    取代“造物主”。
    單單這句話，程野聽了那叫一個膽顫，神經兮兮地左右觀望。
    萬一“造物主”聽見，萬一“造物主”一不高興，一念間，他包死！
    江輕聲情並茂，“我真的很欣賞你……可以帶妻女與兄弟跟我走。”
    “靠……你大爺的，新時代新刑法抄家？”程野沒好氣地吐槽，“你是不是太想當然了？”
    “沒有殺你，不是對你有什麽感激……單純我輸的起。”
    “畢竟我程野有原則和底線，不像一些瘋狗，輸不起，任務結束後追著‘演員’殺。”
    “汪？”開心皺眉。
    程野擺擺手，“沒說你。”
    江輕垂下腦袋，思緒萬千：
    攻略失敗了嗎？
    本以為靠著“漁村”這一步，可以攻略程野。
    想想也對，他在這裏一切圓滿，又有什麽理由跟我走呢？
    奇跡“讀心”，好想要，好想天天讀宋二貨的心聲。
    足足過去了三分鍾，程野打破安靜，“不聊這些，告訴你一件事，寧初雪的屍體，憑空消失了。”
    “嗯？”江輕撫摸狗頭的動作頓了頓，“什麽意思？”
    程野拿出一副撲克牌，邊洗牌邊講述，“字麵意思……‘演員’死後，守關者一般會處理屍體，當然……如果任務場地不存在普通市民，則會等任務結束才處理。”
    “不久前我發現，放在前台的屍體消失了。”
    “任務中，別的詭異與災厄無法插手，周陽與我的妻子也沒有處理寧初雪的屍體，厲鬼們我問了，沒誰碰過她的屍體。”
    “很邪門。”
    從一隻鬼口中聽見“很邪門”三個字，這確實邪門。
    江輕莫名心神不寧，“她沒死？”
    “死了。”程野口吻篤定，“跟你說這事，我懷疑有黑幕，你自己小心點……另外任務還未結束，這才第二天。”
    “但……我也懶得對你動手，能否活過七天，靠你自己。”
    又有“黑幕”？
    祂人緣不好嘛，專業“背鍋”？
    江輕腹中搖頭，暫時不想考慮這些，檢查了一下傷勢，通過“不死”的治愈，恢複七七八八，比陳天嶽的“破曉”強。
    不對，沒可比性，陳叔的奇跡才百分之一百幾十，開心的奇跡在百分之二百以上，並非一個檔次。
    發了一會呆，江輕起身，一瘸一拐走向陽台，迎風拂過，很涼爽。
    他摸了摸褲兜，拿出那枚硬幣，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望著這一幕，程野想起當年與妻子一起的風風雨雨。
    他放下撲克牌，踱步陽台上，站在青年身旁，感歎：
    “這些年來，為了追尋洛玥，你也走了很遠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