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海洋管理局第247號公告
    清晨的海事廣播裏，播音員用宣讀交通管製的平板語調通告："即日起在121.48°e，24.36°n附近海域設立臨時測量區，六座新生島嶼編號為k1k6，構成標準六邊形測量基準網。請過往船隻繞行，違規者將按《時空航海條例》處罰。"
    齊默站在港口防波堤上，看著六座島嶼如精確的幾何圖形般排列在海麵。每座島上都有微型教堂的尖頂，表麵覆蓋著與無名島完全相同的珊瑚紋路。更詭異的是，潮水退去時露出的沙灘上，自動浮現出德文刻度標記。
    海關辦公室的牆上貼著新規定："所有離港人員需填寫《時空狀態申報表》，申報內容包括但不限於：近期夢境中的測量儀型號、心跳間隔標準差、右手珊瑚化進度百分比。"排隊的人群安靜地低頭書寫，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手續。
    "您的申請表有問題。"窗口後的職員用青銅尺子指著齊默的表格，"第7項"是否攜帶玉質齒輪"未如實填寫。"他身後的x光機屏幕清晰顯示著齊默胸腔內的金屬結構。
    第二節：控製節點的文書工作
    城市控製節點設在市政廳地下七層半。齊默拿著編號23的排隊號碼，在標有"最終校準等候區"的長椅上坐了七個小時。牆上的電子屏顯示處理進度：
    當前辦理：第22號樣本1945年潛艇軍官）
    等候人數：1
    預計等待時間：係統計算中...
    穿長衫的老者從辦公室探頭，現在他戴著"終審委員"的胸牌："材料不全。缺《雙生載體神經共振證明》和《時空錨點自願確認書》第二聯。"
    辦公室裏的文件櫃直通天花板，每個抽屜都標著不同年代的日期。老者踮腳取下1902年的檔案盒，裏麵裝著齊默小學的體檢表——身高體重欄被反複修改過，邊緣蓋著七個不同樣式的"已核驗"章。
    "係統需要完美閉環。"老者鋪開一張發黃的潛艇藍圖，在上麵指了個紅圈，"您得先去k3島補蓋這個章。"
    齊默轉身時，發現等候區變成了u234號的魚雷艙。二十三把金屬椅圍成圓圈，其中二十二把坐著不同年代的自己。他們同時抬頭，舉起珊瑚化的右手，做了個"測量"的手勢。
    第三節：島嶼辦事處的困境
    k3島的辦事處是座珊瑚材質的小屋。辦事員有張和林夏相似的臉，但眼白完全被藍綠色填滿。她推來一摞潮濕的文件：
    《新生島嶼產權登記表》
    《時空測量點使用費繳納確認單》
    《珊瑚化進度季度報表》
    "先證明您是您。"她敲了敲玻璃板下的《身份核驗流程圖》，第七步標注著"需提供至少三個時間節點的同步心跳記錄"。
    窗外的海灘上，青銅屍體正從浪花中緩緩升起。它們排列成完美的測量陣列，每個的右手都變成了不同年代的測繪工具。最近那具屍體的胸口嵌著玉齒輪，刻著"2324"的編號。
    辦事處的打印機突然自動工作，吐出一份《最終校準同意書》。墨水是藍綠色的，簽名欄閃爍著齊默的名字——不是現在的他，而是1902年穿長衫的那個版本。
    "係統檢測到記憶汙染。"辦事員按下警報按鈕，牆縫裏滲出珊瑚黏液，"需要先做意識淨化處理。"
    第四節：雙城通信協議
    林夏在城市控製節點發來加密傳真。文件抬頭是《雙生載體通信規範v.23.24）》，內容隻有七個坐標點，連起來組成浪花紋樣。齊默的"儀器手"不受控製地在島礁上刻出同樣的圖案，刻痕立刻滲出藍綠色液體。
    海底光纜突然浮出水麵，表麵覆蓋著青銅鱗片。當齊默觸碰時，耳邊響起市政廳會議的實況錄音：
    "關於第23號樣本的異常處理討論稿）"
    "雙城校準同步率不足的應急預案"
    "備用載體啟用程序"
    錄音在關鍵部分總是被刺耳的幹擾音覆蓋。唯一清晰的是老者的總結發言："...既然無法達成完美校準，那就啟動b計劃：將誤差本身設為新的基準點..."
    傳真機又吐出一頁紙。這次是林夏的心電圖，波形變成了求救信號：三短三長三短。她的備注寫著："他們給我換了青銅心髒，但齒輪咬合不良。"
    第五節：終局校準的荒誕儀式
    午夜0317，六座島嶼同時亮起藍綠色光柱。齊默被帶到k3島的圓形廣場，二十三把金屬椅中的空缺那把標著他的名字。坐下的瞬間，扶手鐐銬自動鎖住他的"儀器手"。
    老者的全息影像開始宣讀《終局校準程序》：
    "第一步：確認時空坐標需提供三個不同年代的簽名證明）"
    "第二步：神經網路接駁需公證處蓋章的腦波圖譜）"
    "第三步：雙生載體共振需總島辦批準的同步率報告）"
    儀式進行到第七步時，齊默胸口的齒輪突然卡住。整個係統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老者的影像開始閃爍："檢測到...異常...請保持靜止...等待技術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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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底升起第二十三具青銅屍體。它跌跌撞撞地走向齊默，鏽蝕的胸腔裏嵌著半塊玉齒輪——正是克勞斯少校當年拆走的那部分。
    當屍體將齒輪碎片按入齊默胸口時，整個測量陣列突然紊亂。六座島嶼的教堂尖頂同時歪斜，光柱在空中交織成混亂的網。老者的聲音斷斷續續："錯誤...利用...係統...重置..."
    林夏的傳真再次傳來，這次是張白紙，隻在角落畫了個小小的"?"。齊默突然明白，真正的校準從來不需要完美——隻需要一個足夠大的誤差，大得連係統都無法忽視。
    第六節：誤差中的黎明
    晨光中，六座島嶼開始緩慢下沉。青銅屍體們一個接一個倒回海裏，它們手中的測量工具在接觸水麵時化為泡沫。k3島辦事處的珊瑚牆開始剝落，露出裏麵的普通混凝土結構。
    老者的全息影像縮成一個小點，最後的話語是："...下次校準...2044年..."然後像壞掉的投影儀般熄滅。
    齊默的"儀器手"恢複了血肉狀態，但掌心多了道閃電狀的疤痕。胸口的齒輪組停止了轉動，卻依然存在——就像市政廳裏那些被遺忘的檔案櫃，安靜地等待下一個辦事員來查閱。
    回程的渡輪上，船員發放著《時空異常事件調查問卷》。最後一個問題是："您是否願意參與下一輪校準？"選項隻有"是"和"暫緩考慮"。
    當齊默望向海麵時，六座島嶼的輪廓已經模糊。但在某個瞬間，他分明看到二十三尾青銅魚躍出水麵，組成完美的測量陣列，然後又悄無聲息地沉入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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