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寒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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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那日,伽藍寺的銀杏樹忽然結了層薄霜。林霜捧著新焙的紫蘇薑茶穿過回廊,簷角風鈴凝著冰晶,叮當聲裏裹著細碎的裂響,像誰在雲端掰斷了玉簪。
"後山的臘梅開早了。"她將暖爐塞給了塵,爐身纏的紅繩新編了如意結,"花匠老周說,地氣暖得反常。"
了塵摩挲著繩結處的桃核,核上刻的"安"字被磨得發亮:"明日去鎮上換批棉簾,藥櫥的樟腦味都淡了。"
阿寶從渡口跑來,懷裏的蘆葦絮沾著雪粒:"江麵結冰紋了!紋路像...像裂開的瓷碗!"
曬藥場的竹匾鋪滿新采的忍冬藤。林霜將藤條盤成花環,指尖忽然被倒刺紮出血珠。了塵握過她的手,僧袍袖口漏出半截褪色的平安符——正是當年林霜在藥師殿求的。
"冬至祭灶的飴糖該備了。"她抽回手,血珠滾入藤筐,染紅了三寸長的忍冬須。
了塵的佛珠忽然卡在"安忍品"對應的菩提子上,誦經聲驚飛了簷下避寒的麻雀。
禪房的《藥師經》莫名洇濕。了塵展開晾曬時,發現"無掛礙"三字的墨跡暈成雙雁,雁喙處正對著林霜常坐的蒲團。窗台新插的臘梅突然凋落,花瓣在經卷上拚出殘缺的卦象。
"霜姐姐蒸了梅花糕!"阿寶撞開木門,熱氣驚散了案頭檀香。
了塵接住滾落的糕點,梅花印痕恰好蓋住卦象中的坎位,糖霜凝成的水珠沿著卦紋緩緩爬行。
冬至前夜,藥圃的地龍莫名躁動。林霜將艾草灰撒在苗床,灰燼卻聚成旋渦狀,驚得守夜的狸奴炸毛低吼。了塵提著風燈趕來時,見她腕間的紅繩絞住株早發的春蘭,花莖勒出暗紅的痕。
"明日去鎮上..."他剪斷紅繩,碎線頭飄向北鬥星方向,"買些朱砂拌種。"
林霜撫過勒痕,忽然想起那年七夕放走的河燈,燈角也纏著同樣的紅絲線。
集市的人潮裹著臘味香。了塵挑揀朱砂時,攤主硬塞來包桃木符:"驅邪的,給娘子掛在帳角。"
他轉身欲走,卻見林霜立在糖畫攤前,麥芽糖勾勒的並蒂蓮正在她掌心融化。寒風掠過攤位的瞬間,糖絲突然凝成冰晶,蓮瓣碎作十七八片。
"天寒得邪性。"畫糖老翁跺腳嗬氣,"江神廟的師父說,這是三十年未見的苦冬。"
林霜將碎糖包進帕子,帕角的鵲鳥沾了糖色,翅羽竟似染血。
歸途的牛車碾過薄冰。了塵將新買的棉簾蓋住藥簍,簾角的流蘇纏住林霜的發簪。青玉簪的裂痕突然延展,簪頭雕的忍冬花紋斷成兩截,半片花瓣墜入雪泥。
"等開春..."林霜攥住斷簪,指縫滲出細密的血珠,"用老竹重刻一支。"
了塵的佛珠纏上她手腕,十八粒菩提子燙得驚人。天際傳來孤雁的哀鳴,驚碎了江麵完整的冰紋。
小年夜祭灶時,供桌上的飴糖無故開裂。林霜將新蒸的年糕擺成寶塔狀,糯米香裏混著絲鐵鏽味。了塵添香的手頓了頓,香灰在爐中聚成劍形,劍尖直指她眉心那點朱砂。
"霜丫頭!"吳嬸的驚呼從院外炸響,"渡口來了群掛黑幡的船!"
林霜腕間的紅繩應聲而斷,繩結處的桃核墜地,刻著的"安"字裂作兩半。
子時的更鼓裹著江風。了塵站在藥師殿簷下,見江心漂來七盞河燈。燈芯燃著幽藍火焰,將林霜去年放走的蓮花燈燒得隻剩骨架。阿寶的蘆葦枕突然漏絮,飛絨在夜空拚出殘破的星圖。
"明日..."林霜將斷簪收入妝匣,匣底壓著的七夕箋忽然泛黃,"該曬陳皮了。"
了塵的佛珠滾落滿地,菩提子撞在青磚上,竟發出玉碎般的清響。
啟明星亮時,伽藍寺的古鍾自鳴三聲。林霜將新編的艾草枕塞給了塵,枕芯的安神香卻混著鐵鏽氣。第一縷晨光照亮渡口黑船,船頭玄旗上的白澤獸目淌血,驚起滿江寒鴉。
"等我回來埋杏花酒。"了塵係緊藥囊,青玉簪的斷口在他掌心刻下紅痕。
林霜笑著點頭,發間新別的木槿花突然凋謝,花瓣墜地時拚出個殘缺的"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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