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來說，他這時候應該已經泰緹斯係統融為一個整體，雖說有概率會保存自我意識，但是像現在這麽強烈還是沒預料到
    畢竟他已經準備好在這過一輩子，所以說剛開始也會有點孤獨，在很短的時間就把自己的一生都回想完了，但是習慣了就好
    早就沒感覺了
    隻不過他依然能看到那時鍾依然在向前走著，轉了一圈又一圈，隨著倒計時一點點的清零，墨無念心中不妙的預感也越來越重
    一切歸零意味著什麽？
    他想這個意思他應該是清楚的
    但是他很不想去麵對，因為他也能夠預料到這一次他任性帶來的行為會是慘重的代價
    隻要蒙上眼睛，不去看見，不去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就不會心痛了吧？
    但是很顯然，這個世界不會就這麽放過他，應當付有的代價還沒有交於，他的腳步因此也不能停下
    所以當一切清零的時候，便輪到了他去直視一切的時候
    ——————
    “……”
    “我這一次醒來……又過了多久呢？”
    “……”
    “真是安靜的可怕呀……”
    從那漆黑的海底終再次浮出水麵，墨無念已經沒有什麽不適應的感覺了，畢竟經曆了太多次，抗體都已經有了
    就在他睜開眼查看四周環境的時候，卻隻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機械音
    【延續者……請您拯救這個世界……】
    【重來……無法逃避……循環……】
    【底層代碼……注定命運……】
    【終究重蹈覆轍……】
    “……”
    僅僅在一瞬之間，就意識到自己還待在黑海岸，沒到自己竟然沒有送到其他地方，但是對方的話卻讓他意識到了大事不妙，心髒從來沒有如此痛苦過，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壓倒
    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這一次，他的大腦卻陷入了混亂之中，四周的警報聲也終於漸漸傳入他的耳中，混亂的頻率早就在這個地方四處流竄，也就僅次於他體內容納的那些頻率
    本來還想多聽一點泰緹斯係統給出的信息，但是隨著一道讓他從來沒想到的聲音響起，他才意識到這一次到底有多嚴重——
    這個用來預測悲鳴的機器，一旦失去幾乎就要肯定人類文明滅絕的存在……
    啟動自我毀滅程序
    “……”
    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感覺到整個人都快堅持不住的倒下，但是如果在情況都還沒有搞清楚的情況下就倒下的話那他醒來也沒什麽用了
    而在此刻，他也終於看到了另外的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隻翅膀已經殘缺的蝴蝶，然後他聽到的就是一個道虛弱的，幾乎崩潰的哭聲——
    “……墨無念……你終於醒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啊……”
    “……”
    “守岸人，先把一切都告訴我”
    “光跟我道歉沒有什麽意義，我甚至不知道你哪裏對不起我”
    “畢竟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墨無念平靜的看著自己手上殘破的蝴蝶，在這一刻也終於意識到了對方就是守岸人——
    隻不過頻率虛弱到連人形都無法凝聚出來，甚至都隻能用這種形態與他對話了
    更別提見的第一麵就是瘋狂向他道歉，他根本沒感覺到自己有什麽痛苦的，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他待在深海裏麵承受頻率的時候……
    那些每一個在悲鳴中死去的人，都由他來承受而已。偶爾還能看到很多個自己在那些世界上奔走的失敗樣子而已
    隻不過他覺得守岸人在平常也承受的是這些，他一個人如果忍不下來也算得上是矯情
    所以說讓這個平常沒有一點感情的智能ai像現在一樣幾乎是崩潰的向他道歉……
    他幾乎從來沒有想到過
    而守岸人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但是隱隱可聽見那隻蝴蝶依然痛苦的噓聲
    “……墨無念，在你離開之後……”
    “……泰緹斯係統便想擁有你的權能對後麵的悲鳴進行推演，按照常理來說，你和它選擇融合之後本來是不會有什麽影響的……”
    “但是在泰緹斯係統選擇這麽行動了之後就陷入了封閉狀態……雖然說正常的運行依然進行著……但是哪怕是我也無法幹預了……”
    “我們當時並沒有顧慮太多……也不敢去深入的顧慮……”
    “直到它發出了最後一條信息……”
    “【觸犯世界的延續者……蒙騙外來之人……罪不可恕】”
    “【在這條世界線，我們已無路可退……唯有償還罪孽……】”
    “【請原諒我們……重新相信……】”
    “【■】”
    最後一個字他聽不清，畢竟長久的折磨讓他學會了自動屏蔽某些詞，或者說也算是被動，畢竟他現在分不清的感情太多了，這個也算是保護他的一種手段
    但是光是這一段話，他都不敢想泰緹斯係統在動了他的權能之後，到底付出怎樣的代價：
    “在他封閉自我之後……我們便失去了預測悲鳴的唯一手段……”
    “但是漂泊者當時已經舍去了記憶……並且我已經將他送回了那一段開始……”
    “在這一期間的相對靜止時間……世界逐漸走向了毀滅……”
    “悲鳴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壯大……人們開始相互殘殺……殘星會反倒是成了一個相對正規的組織……雖然依然是以殺戮與殘象共存的概念為目標……”
    “但是毋庸置疑……黑海岸已經逐漸失去了以前的地位……甚至殘星會在主權這這片大陸……”
    “以前所信奉的一切理念已經被踐踏……這個世界失去了秩序，已經陷入到了悲鳴所期待的一切……”
    “很多人都死了……都死在了這一場由悲鳴鑄就在遊戲中……”
    “花女也為你……也算是為了這個世界最終博得了一個讓漂泊者觸碰到曾經的契機……”
    “代價也就是她的生命徹底融入了悲鳴……”
    守岸人的聲音越來越輕，他聽出來了那隱含的悲痛，那已經逐漸淡薄的感情卻也讓他明白了眼前他一直認為的機器其實也擁有著一顆溫熱的心
    “然後我一直在想辦法把你喚醒……但是我發現機器一旦失去了你原本原本還能勉強維持的黑海岸，就會徹底失去最後的一份作用…… ”
    “所以說我就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那個身份……”
    “所以說我散盡了自己的頻率……終於是在那無數條世界線中找到了……”
    “找到了那個還有最後一絲心的你……”
    “我也看見了其他的你……那般絕望……那般的痛苦……被蒙騙的救世主……”
    “可是在那些世界裏麵……無人記得你最初也隻是一個……”
    “再普通不過的孩子”
    “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以前經曆過很多本不該你承受的苦難，也明明知道承受我的責任會有多麽痛苦……”
    “但我還是自私的……用我以前那狹隘的觀念將你定義為了為這個世界而生的工具……”
    “被欺騙著……踏上了這一條路……”
    “被掠奪了味覺，視覺，後麵會一點點的褪去一切……”
    “……”
    “對不起……”
    “……”
    守岸人最後凝聚出來的蝴蝶也開始消散，可想而知她並沒有撒謊
    為了最後維持一點點的秩序，她也踏上了死亡的道路，在他經曆了一切之後向他道歉……
    ……
    這樣的話，讓他有一點點的恨意都已經生不出來了呀……
    所以說，現在外麵已經是一片混亂了嗎？就像他當時那片深海中產生的幻覺一樣，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踏上了死亡的輪回
    所有人都死了……
    那個人呢？
    那個被喚醒回來的人呢？
    還在嗎？
    墨無念大腦已經陷入了一片空白，手指間的蝴蝶早已消散，茫然的走了出去，空間的權能會助他找到他想找到的一切
    世界果然已經變成了殘破的模樣，他上次離開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入目便是一片破敗，那逆流的雨水一直在這片大地上不斷灑落，他聽不見哀哭聲，可能是因為現在活著的正常人太少了吧？
    四周的殘象對他視若無睹，在他身邊遊蕩著，就像把他當成空氣一樣，這個世界上已經失去了任何一絲存在感，或者說……
    他們已經把他當成了同類
    一路向前走著，不知道踏過了多少處空間，按照他內心的指引的話他已經走過了那個人經曆的地方，終將來到那個人的身邊
    “……”
    最後一次踏入空間，再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另一片土地，長橋已經斷裂，圍牆已經徹底崩壞，隻剩下鮮血在這片土地上浸染著，雨水也衝刷不幹淨
    但他知道這裏是哪裏——
    今州
    他最初開始的地方
    昔日他為了守護所以說不斷逃避的地方如今已經變成了廢墟，曾經他為之輪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人……
    現在的結局恐怕比他當初還要慘烈
    恍惚的神情終於清醒了一些，墨無念居然能夠感覺到那個人就在這裏，但是如今的他，反倒不想第一時間見到那個人了
    垂下腦袋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雖然沒有沾染上一點東西，甚至連灰塵都沒有多少，但是他卻看見了一片猩紅，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他內心積攢著的來自時間以及感情的沉重其實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把他逼瘋了，隻是直到現在也沒有那個資格去發泄而已
    順著道路一路向前走，很多地方都已經被摧毀的不成人樣，連屍骨甚至都殘存的很少，隻不過他還是能夠找到一些殘存的信息
    在一間相對完好，但其實隻是剩下了一點牆皮的房間裏麵找到了一些破爛的報紙，雖然很髒，但是還是能夠勉強辨認一下上麵的信息
    【歲主下落不明，令尹今汐，現將軍忌炎以及前任將軍哥舒臨立誓扞衛今州……】
    【今州正式宣告覆滅，令尹與兩位將軍慘死戰場……但此關口一旦開放，後麵是否能扛住壓力，至今仍是未知數……】
    【……殘星會當初的方式終究成了現在唯一的出路……除此之外，自殺是最好的選擇……】
    【人類文明已無生路，悲鳴終將覆蓋世界……再無救世主……】
    “……”
    “果然還是毀滅了呀”
    他什麽也沒做到， 什麽也沒改變
    甚至還推進了這一進程的發展，提前導致了一切的覆滅
    所以說……
    他親手毀滅了這個世界，毀滅了他深愛的一切
    真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啊……
    無論在什麽時間，都會害死一切
    所以說，為什麽要讓他一次次重來？為什麽要讓他去當這個劊子手！
    逃走吧，逃離這一切，讓一切回到沒有他的起點
    風吹起他消瘦的身影，臉上的表情冷淡的不像是他這個年齡會有的神情，在這個荒涼的世界矗立著，直到眼前再次浮現了那雙金色瞳孔
    “……墨無念”
    “你回來了”
    “……潮”
    “許久不見”
    此刻的潮也疲憊不堪，但確實很冷靜，畢竟他在這個世界上也見過不少次覆滅全球的悲鳴了，盡管眼中是藏不住的悲傷與痛苦，但卻依然安撫著眼前人
    潮望著眼前的故人，即使對方麵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但他怎麽可能不了解這個家夥？
    更別提……世界上隻剩他們兩個人了
    “……”
    “潮，你還記得曾經我說的一句話嗎？”
    “什麽？”
    墨無念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緩緩向眼前的人靠近著，眼中是藏不住的冰冷以及那一分對方看不懂的神情——
    這種極致的絕望，對方或許也體驗過，但是此刻他卻已經無法容忍自己的存在了：
    讓他離開這個世界吧
    讓一切回到……他不存在的故事
    直直的撞向了潮手中的劍，鋒利的劍刃當場貫穿了他的胸膛，鮮血濺滿了他的臉，也照進了那個人驚恐的瞳孔裏
    但他已無執念
    【不要再讓我遇見你了】
    【讓我死啊——】
    讓他逃走吧，消失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