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的指尖剛觸到琥珀色水漬，鼻腔就竄起一陣灼燒感。
    這根本不是地下水——龍涎香混著血腥氣的味道讓她脊椎發麻，就像三年前在秦嶺古墓撞見屍蟞王時的直覺。
    "東南七步。"問天突然抓住她後頸往泥地裏按，三支淬毒的青銅箭貼著發梢釘進身後的槐樹。
    他掌心的年輪紋路硌得人生疼，小北這才發現那些紋路已經爬上手腕，像是某種活物在蠶食生命。
    青鸞的玉佩就是這時候亮起來的。
    別在她腰間的鳳紋玉佩炸開血光，十二道金線在泥地上投射出扭曲的羅盤刻度。
    小北突然想起這玉佩是師父臨終前用舌尖血開的光——隻有當龍脈被截斷時才會示警。
    "地龍翻身要見血。"問天用染白的發梢纏住龜甲吊墜，突然朝著祠堂廢墟西北角的斷牆擲去。
    青磚崩裂的瞬間，小北看見地底露出的岩層紋路——那分明是條被斬斷的龍形岩脈，斷口處還插著半截森白的獸骨。
    溶洞裏的陰風卷著紙錢擦過耳際時，小北終於知道九幽教為什麽選暴雨夜動手。
    潮濕的水汽把祭司吟誦的《截龍咒》放大數倍，黑袍人手中的半截龍骨插入岩縫的刹那，整個洞穴的鍾乳石都在共振，震得她後槽牙滲出血腥味。
    問天的動作比她快了半息。
    他踏著倒流的暗河躍上祭壇，袖中紅線纏住三根倒懸的鍾乳石柱。
    當祭司召喚的陰兵從卦象裏爬出來時，那些滴著鍾乳水的石尖正巧組成"貪狼吞煞"的陣型——小北認得這是鎮龍局裏最凶險的"以毒攻毒"。
    陰兵腐爛的手掌離問天咽喉還剩半寸，整個溶洞突然響起龍吟。
    不是威嚴的吼聲，而是像被鐵鏈鎖住的困獸嗚咽。
    九幽祭司踉蹌後退時，小北清楚看見他脖頸處泛起的青黑色鱗片——和她家祖傳《百邪錄》裏記載的"逆鱗種"一模一樣。
    "當年在昆侖山..."問天抹掉左眼流下的血，碎裂的翡翠鏡片還紮在眉骨上。
    他說話時祭壇浮現的卦象正在重組，乾卦的裂紋和他記憶裏十八年前的星圖完全重合，"你們連龍斷局都要照抄？"
    溶洞突然劇烈晃動。
    小北撲過去拽問天的瞬間，看見他左眼瞳孔變成了詭異的豎瞳，倒映著祭司身後緩緩升起的龍形虛影。
    那虛影的爪子缺了無名指——和她拚死護住的那截龍骨完全吻合。
    "他們要的不是截斷龍脈。"問天的桃木劍突然自動出鞘，劍柄上的五帝錢嘩啦作響。
    在他劍尖指向的岩壁裂縫深處，隱約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是借王家祠堂的..."
    最後幾個字被突然噴發的琥珀色泉水淹沒。
    小北在激流中死死攥住問天的腰帶，鹹腥的龍涎香裏混進了一絲檀香味——這味道她在爺爺的靈堂聞過，是百年往生香燃燒特有的氣息。
    泉水退去時，祭壇上的卦象不知被誰改動了方位。
    九幽祭司消失的位置殘留著半張焦黃符紙，紙灰拚成的古篆還冒著青煙。
    小北剛想湊近看，問天突然用染血的袖口捂住她口鼻。
    溶洞頂部落下一滴水珠，在琥珀色的水窪裏激起漣漪。
    漣漪中的倒影不是他們兩人的臉，而是個戴明朝儒生冠的老者虛影，他腳下踩著九根斷裂的青銅鎖鏈。
    "王家的往生香..."問天的木劍突然開始腐蝕，劍身上的朱砂符文化作血水滴落。
    他扯下小北的龜甲吊墜按在岩壁上，裂紋中滲出的液體瞬間凝固成血色琥珀，"原來十八年前那場祭祀，缺的不是祭品。"
    岩層深處傳來鐵器摩擦聲，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掙斷枷鎖。
    小北後背突然撞上冰涼的石碑，碑文在她掌心自動浮現——是王家七代單傳的族譜，但最後一個名字分明用朱砂寫著"王承運"，生辰八字卻和問天失蹤那天的天幹地支完全重合。
    岩壁裂縫中湧出的琥珀色泉水突然靜止，水珠懸在半空折射出詭異光斑。
    明朝儒生冠的老者虛影抬手按住自己腐爛的脖頸，九根青銅鎖鏈的斷口處滲出黑血，在地麵蜿蜒成"癸未年三更"的篆字。
    "問天！"小北的驚呼卡在喉嚨裏。
    她眼睜睜看著問天左眼的豎瞳滲出金紅色血絲，那些血絲像活物般鑽進岩層裂縫，與地底深處傳來的龍吟共振出刺耳鳴響。
    王家祖靈的虛影突然伸手按住問天眉心，"癸未年冬月十六，你師父用七星釘截斷你龍脈感應時，可說過這是逆天改命的禁術？"老者腳下鎖鏈突然繃直，小北這才看清每條鎖鏈末端都拴著具青銅棺，棺蓋上赫然刻著問天手腕上同樣的年輪紋路。
    溶洞頂部開始剝落碎石，問天反手將半截龍骨按進自己胸膛。
    小北腰間玉佩突然發出尖銳蜂鳴，她看見琥珀色的泉水倒流成龍卷風，將那些青銅棺全部掀開——每具棺材裏都封存著塊泛著青光的龍骨碎片。
    "十八年前他們抽走的不是龍脈！"問天嘶吼時脖頸暴起鱗片狀青筋，七塊龍骨碎片在他周身旋轉成北鬥七星陣型。
    當最後一枚碎片歸位的刹那，整座城市的地鐵突然集體停運，動物園的孔雀齊刷刷朝著城西方向開屏。
    青鸞就是從東南角的卦位破空而來的。
    她染成銀白的發梢纏著朱砂符，赤足踏碎正在重組的天罡陣。
    小北甚至沒看清她的動作，那半截剛拚合的龍骨已經裹在血色絲綢裏消失不見。
    唯有她留下的青銅鈴鐺在祭壇上震顫，震得小北藏在鞋底的五帝錢全部跳出來擺成哭臉卦象。
    "龍脈是活的。"青鸞的聲音帶著電子設備幹擾般的雜音。
    她消失前彈指擊碎問天胸口的翡翠鏡片，飛濺的碎渣在半空凝成"三清觀"的虛影，正是小北今早剛路過的那座網紅道觀。
    整座溶洞開始崩塌時，小北的手背突然刺痛。
    她低頭發現玉佩散發的紅光正在侵蝕皮膚，那些血絲般的紋路與滿地龍骨碎渣產生詭異共鳴。
    問天昏迷前死死攥住她手腕，殘破的袖口露出半截青色刺青——正是王家祠堂族譜上"王承運"三個字的篆體變形。
    地底深處傳來鎖鏈重新扣合的金屬脆響，混著往生香灰的泉水突然倒灌。
    當小北拖著問天躍出最後一道裂縫時，月光正好照在她手背的紅痕上，那痕跡分明是半截龍爪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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