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卦盤轉動時發出的摩擦聲像是鈍刀刮骨，問天耳垂墜著的兩枚五銖錢突然燙得驚人。
    他沾著金血的手指按在青銅卦盤中央，皮膚接觸處騰起白煙，焦糊味混著井底翻湧的腥氣嗆得人喉頭發緊。
    "坎位！
    西南震宮！"瞎眼婆婆的竹杖重重戳在翹起的地磚縫隙裏，裂縫中滲出暗紅液體。
    崔無咎的配槍不知何時滑進卦盤凹槽，彈夾裏剩餘的七顆子彈正對應著北鬥七星的方位。
    青鸞腕間的鈴鐺突然炸開，碎片割破她雪白的小腿，血珠滾落在螺旋狀的旗袍下擺上竟凝成符咒。
    小北的五帝錢已經融化成銅水，她扯斷烏木簪上的紅繩，發髻散落的瞬間，二十八根頭發自動釘入石板接縫。
    這是她偷學家族禁術時記下的困龍樁手法，每根發絲刺入穴位都像鋼針穿顱，冷汗順著少女顫抖的脊梁往下淌。
    "你瘋了！"崔無咎的咆哮淹沒在卦盤轉動的轟鳴裏。
    他的影子已經被扯成細長的鬼手形狀，鍾馗畫像裏伸出的殘影突然張嘴咬住他脖頸——這尊護法神像竟在反噬宿主。
    問天眉心血痕裂得更深了。
    他看見井底湧動的不是水，而是無數糾纏的龍脈虛影，每條龍頸七寸處都釘著青銅棺釘。
    當第二顆血珠墜入卦盤，整條朱雀大街的地脈突然震顫，三十裏外永定河無風起浪。
    "不是抽取，是置換。"青鸞染血的指尖點在銅鏡殘片上，映出井底交錯的光影，"他們在用活人精氣喂養鎮物！"她旗袍上的血咒突然燃燒，火焰卻是詭異的青黑色。
    卦盤轉動速度開始減緩的刹那，小北猛地撲向井台邊緣。
    少女雙手死死扣住雕刻著饕餮紋的石欄，指尖在獸首獠牙上磨得血肉模糊。
    她散落的頭發突然泛起金光，二十八星宿的方位依次亮起，竟在井口上方結成倒懸的羅盤。
    "師父！"小北咳著血沫嘶喊，"用我的命宮做陣眼！"
    問天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見少女命宮裏的紫氣正瘋狂湧向井底，那些被青銅釘鎖住的龍脈虛影突然昂首掙紮。
    崔無咎脖頸間的鍾馗殘影發出厲嘯，竟反身撲向井中黑影；青鸞燃燒的旗袍灰燼裏飛出百鳥虛影，尖喙啄向卦盤榫卯接縫。
    當第三道血符沒入青銅卦盤，整座井台突然升起三丈。
    地磚縫隙裏鑽出密密麻麻的青銅鎖鏈，每根鎖鏈都串著七枚刻有生辰八字的骨牌。
    問天突然明白那些失蹤的玄門中人去了哪裏——他們的命格正被煉成鎖龍樁。
    "破軍！"瞎眼婆婆突然將竹杖插入自己心口，噴出的血霧裏浮現出完整的洛書圖形。
    這豁出性命的推演讓問天看清了卦盤底部暗藏的獻祭陣，陣眼處赫然鑲著他十八年前失蹤時穿的百家衣碎片。
    龍吟聲震得眾人耳鼻滲血。
    問天踏著青銅鎖鏈淩空而起，周身環繞的七顆血珠突然炸開，血霧在半空凝成赤紅龍形。
    當龍爪撕開獻祭陣紋的瞬間，古井深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吸力如同退潮般驟減。
    井水開始倒灌時，小北看見師父的白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黑。
    那些崩斷的青銅鎖鏈在空中扭曲成詭異符文，每道符文消散前都映出半張熟悉的臉——正是當年參與過問天生辰宴的十七位風水宗師。
    青銅卦盤發出最後一聲嗚咽，井底龍脈虛影轟然炸成漫天金粉。
    問天踉蹌著落在龜裂的井台上，白發尾梢的墨色正在褪去，眉心血痕裏遊動著細小的龍形紋路。
    "師父！"小北撲過來時帶翻了裝著朱砂的銅碗，碎裂的瓷片劃破她手腕卻渾然不覺。
    少女散落的發絲間還沾著青銅鏽屑，二十八根困龍樁崩斷時震出的內傷讓她唇色發青。
    崔無咎脖頸處的鍾馗刺青突然活過來似的扭動，青鸞旗袍下擺的百鳥紋滲出暗紅。
    瞎眼婆婆拄著插進心口的竹杖，渾濁的眼白裏倒映著井底逐漸清晰的景象——七口青銅棺呈北鬥狀排列，棺蓋上壓著刻滿生辰八字的鎮魂石。
    "這是..."青鸞染著蔻丹的指尖點在銅鏡殘片上，鏡麵突然映出十八年前的畫麵：繈褓中的問天被十七雙手按在祭壇中央，每根手指都沾著不同顏色的血。
    問天耳垂的五銖錢突然發出蜂鳴。
    他抬手抹去唇邊溢出的金血，指腹擦過井台邊緣時頓住——那些崩斷的青銅鎖鏈碎屑正在自發重組，細如發絲的紋路勾勒出半張猙獰獸麵。
    "退後！"問天反手將小北拽到身後，掌心騰起的龍氣卻在觸及井口時詭異地消散。
    眾人這才發現井底滲出的不再是水，而是粘稠如蜜的暗金色液體，液體表麵漂浮著三十六個旋轉的卦象。
    崔無咎的配槍突然自動上膛，七顆子彈在彈夾裏排列成貪狼星位。
    他脖頸的鍾馗刺青突然厲喝："七星鎮煞！"聲浪震得井台四周的鎮魂石簌簌發抖。
    "不對。"瞎眼婆婆突然用竹杖敲擊地麵，杖頭鑲嵌的龜甲裂開三道紋，"你們看水麵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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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北低頭時險些被拽進井裏——倒影中的眾人背後都多了一道虛影。
    她的虛影手裏攥著半截烏木簪，簪頭雕刻的正是問天十八年前失蹤時穿的百家衣紋樣。
    "坎離易位，陰陽倒懸。"青鸞突然扯下燃燒的旗袍下擺，露出小腿上蜿蜒的青色刺青。
    那竟是條被十三枚銅釘貫穿的應龍，龍尾纏繞的位置赫然是永定河入海口。
    問天瞳孔驟縮。
    他並指劃過眉心血痕，金紅龍氣裹挾著碎發沒入井中。
    暗金液體突然沸騰，三十六個卦象拚合成巨大的青銅羅盤，盤心緩緩升起半截斷裂的玉圭。
    "這是周天子的祭天玉圭！"崔無咎突然按住瘋狂顫動的配槍，"去年永定河清淤工程失蹤的考古隊..."
    他話音未落，井底突然傳來編鍾轟鳴。
    眾人腳下的地磚浮現出暗紅色脈絡，這些脈絡正以井台為中心向整個朱雀大街蔓延。
    小北突然捂住心口——她命宮裏的紫氣正在被某種力量牽引。
    "不是隔絕。"問天突然冷笑，指尖金血滴在玉圭斷口處，"是有人要把我們煉成陣眼。"
    青銅卦盤殘片突然淩空飛起，在眾人頭頂結成密網。
    井台四周的鎮魂石表麵滲出黑色液體，這些液體在空中凝成十七張模糊的人臉，每張臉都戴著當年參加生辰宴時的生肖麵具。
    "師父！"小北突然抓住問天手腕，"我的困龍樁..."
    少女攤開的掌心躺著半枚帶血的銅釘，釘身上蝕刻的符文正在消退。
    問天突然意識到什麽，反手扯開她衣領——鎖骨下方浮現出與井底應龍刺青一模樣的圖案。
    古井深處傳來鎖鏈繃緊的聲響，暗金液體表麵突然凝結成鏡。
    問天耳垂的五銖錢發出刺目紅光，他看見鏡中倒影裏的自己正站在永定河源頭，腳下踩著十七條斷裂的龍脈。
    "終於來了。"青鸞突然輕笑出聲，腕間重新凝聚的鈴鐺發出空靈聲響。
    她小腿上的應龍刺青睜開猩紅豎瞳，被銅釘貫穿的傷口裏滲出絲絲金霧。
    崔無咎的配槍突然自動分解重組，化作尺長的判官筆。
    筆鋒掃過之處，那些黑色人臉發出淒厲尖嘯，卻在觸及青銅卦網時化作青煙。
    問天忽然按住瘋狂顫動的玉圭，井台四周的地脈轟鳴突然靜止。
    他染著金血的指尖在虛空畫出半道符咒，符紋未成，古井深處突然傳來孩童笑聲。
    "裝神弄鬼。"小北突然咬破舌尖，噴出的血霧裏凝出半幅星圖。
    少女散落的發絲無風自動，眼底流轉的紫氣竟與井底暗金液體產生共鳴。
    瞎眼婆婆的竹杖突然裂開，藏在杖中的龜甲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她布滿老年斑的手指快速撥動甲片，渾濁的眼珠突然轉向東南巽位："要起風了。"
    仿佛響應她的話語，井口盤旋的青銅卦網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問天耳垂的五銖錢應聲而碎，飛濺的銅屑在空中凝成血色羅盤，盤心指針正瘋狂旋轉。
    井底暗金液體突然凝結成冰，十七張人臉在冰麵下扭曲成詭異符文。
    問天突然按住想要上前的小北，金紅龍氣在掌心凝成三寸短刃——刃身映出的卻不是當下景象，而是永定河底某處幽暗的祭壇。
    青銅鎖鏈的摩擦聲由遠及近，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
    青鸞小腿上的應龍刺青突然掙脫皮膚，虛影盤踞在卦網之上，被銅釘貫穿的傷口裏滴落金色血液。
    "有意思。"崔無咎的判官筆尖綻開墨色蓮花，"這局棋下了十八年，該掀棋盤了。"
    問天忽然勾起唇角。
    他反手將玉圭斷口刺入心口，金血噴湧的瞬間，井台四周的地脈突然傳來連綿不絕的龍吟。
    小北鎖骨下的應龍刺青突然睜開第三隻眼，瞳仁裏映出某個正在碎裂的青銅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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