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晚風裹著桂香鑽進窗縫，蘇瑤蜷在被子裏，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藥味。她摸了摸滾燙的額頭，又輕輕咳了兩聲——這是連續第三天了，白天在社區做完公益講座，晚上還要整理陸氏集團公益基金的新項目書，疲勞疊加著換季的溫差，到底還是病倒了。
    手機屏幕在床頭櫃上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微信對話框裏躺著陸雲軒的消息：“今天別煮綠豆湯了，我讓張姨送雞湯過來。”蘇瑤想回個“好”，指尖卻在鍵盤上懸了半天，最後隻發了個體溫計的照片——38.5c。再往上翻，是陸雲軒半小時前的語音：“我剛開完會，買藥路上堵車，你先睡，我到樓下給你發消息。”
    她裹緊毛毯，聽著窗外漸起的秋蟲聲，忽然想起上周陸雲軒加班到淩晨，卻還是繞路給她送了碗酒釀圓子。那時他站在門口，西裝褲腳沾著雨水，保溫桶的熱氣模糊了鏡片，說：“醫生說你胃不好，涼的不能吃。”此刻想來，那碗圓子的甜，竟比藥還讓人安心。
    迷迷糊糊間，手機震動起來。蘇瑤眯眼瞥了眼屏幕——是陸雲軒的定位：“已到xx小區南門，藥店關門了，我在24小時便利店買藥。”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來。這個總說“商業精英不該有弱點”的男人，偏生在她生病時，連跑三條街買藥都要發定位報備。
    陸雲軒站在蘇瑤的公寓樓下，仰頭望著六樓的窗戶。秋夜的風卷著梧桐葉打在褲腿上，他緊了緊西裝外套，手裏的塑料袋還帶著便利店的暖意——退燒藥、止咳糖漿、溫熱的薑茶，還有她平時愛吃的紅糖發糕。
    電梯停在18樓時，他看了眼手表：2347。蘇瑤發消息說她2330吃了藥，應該在睡覺了。可他站在門外，卻聽見門內傳來細微的響動——是翻身時毛毯摩擦床單的聲音，還是咳嗽時壓抑的抽氣聲？
    他抬手敲門，指節剛碰到門板又縮了回來。上個月蘇瑤發燒，他也是這樣站在門外，聽她在裏麵說“我沒事”，結果第二天燒得更厲害。這次他學乖了，先發消息：“瑤瑤，我在門口，你要是醒了就說句話。”
    門內沉默了兩秒，傳來帶著鼻音的應答：“門沒鎖，你進來吧。”
    陸雲軒鬆了口氣，轉動門把。玄關的感應燈應聲亮起，暖黃的光裏，蘇瑤蜷在床頭的身影格外明顯。她的睡衣領口敞著，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連睫毛上都掛著細汗。
    “怎麽不鎖門？”他放輕腳步走過去，把藥袋放在床頭櫃上。
    蘇瑤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他西裝搭在臂彎裏，領帶歪在鎖骨處，哪還有平時“陸總”的半分模樣？她笑出了聲：“怕你敲門敲太久，張姨聽見多想。”
    陸雲軒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燙。”
    蘇瑤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臉上貼：“你手涼，再摸摸。”
    陸雲軒的耳尖微微發紅，卻沒有抽回手。他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汗，又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先把薑茶喝了，發發汗。”
    蘇瑤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忽然想起小時候發燒，媽媽也是這樣端著薑茶，坐在床頭給她扇扇子。她抬頭看陸雲軒，他正彎腰拆藥盒，碎發垂下來，在燈光下泛著柔潤的光。
    “雲軒，”她輕聲說，“你怎麽來了？”
    “怕你燒糊塗了，把退燒藥當糖豆吃。”陸雲軒拆開止咳糖漿，倒出兩粒藥片，“張姨說你今天隻喝了半碗粥，胃裏太空，我買了小米粥，溫在樓下便利店。”
    蘇瑤的眼眶突然發酸。她知道他最近在跟天楚集團談並購案，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卻還是抽空給她買藥、送粥。這個總把“效率”掛在嘴邊的男人，原來早就把她的喜好刻進了骨血裏。
    藥片卡在喉嚨裏，蘇瑤皺著眉灌了口溫水。陸雲軒坐在床沿，伸手拍她的背：“慢點，沒人跟你搶。”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囉嗦了？”蘇瑤故意嗆他，卻在看見他眼底的擔憂時軟了聲調。
    陸雲軒沒接話，起身去客廳調了杯蜂蜜水。回來時，他手裏多了條薄毯——是她去年落在他車裏的那條，淺灰色，繡著小朵的玉蘭花。
    “怕你踢被子，”他把毯子搭在她腿上，“我摸過了，空調溫度剛好。”
    蘇瑤裹緊毯子，忽然想起上周她吐槽“陸總辦公室的空調太冷”，當時他還說“商場如戰場，哪能講究這麽多”。此刻他卻記得她怕冷，連毯子都挑了她最愛的那條。
    “雲軒，”她輕聲喚他，“過來坐。”
    陸雲軒在她身邊坐下，兩人之間隻隔了半拳的距離。蘇瑤能聞到他身上的雪鬆香水味，混著便利店的麵包香，竟意外地讓人安心。
    “今天社區講座怎麽樣？”他問。
    “有個小朋友問我，‘蘇阿姨，你為什麽要當兵呀？’”蘇瑤笑了，“我跟她說，因為要保護像你這樣的小朋友呀。”
    陸雲軒伸手揉亂她的頭發：“說得跟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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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就是真的。”蘇瑤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聽，跳得多快——因為你來了。”
    陸雲軒的呼吸一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掌心下的心跳，一下，兩下，像敲在他心尖上的鼓點。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灑進來，落在蘇瑤的睫毛上，鍍了層銀邊。
    “瑤瑤，”他的聲音低得像歎息，“我以前總覺得，商業上的成功才叫本事。現在才明白……”
    “叫什麽？”蘇瑤仰起臉看他。
    陸雲軒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皮膚：“能給你煮碗熱粥，能在你生病時守著你，才是真本事。”
    蘇瑤的眼淚掉下來，砸在他手背上。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已不是那個獨自在深夜發燒時咬著牙硬撐的小女孩了。她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有了願意為她淩晨買藥的人。
    藥效漸漸上來了，蘇瑤的眼皮越來越沉。她迷迷糊糊地抓住陸雲軒的手，往自己臉上貼：“別走，好不好？”
    “不走。”陸雲軒坐直身子，輕輕拍她的背，“我陪你睡。”
    蘇瑤縮進他懷裏，像隻找暖爐的小貓。他的心跳聲透過襯衫傳來，一下，兩下，和著她的心跳合著拍。她能感覺到他胸膛的溫度，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鬆味，能聽見他在耳邊輕聲說“睡吧”。
    不知過了多久，蘇瑤突然驚醒。她發現自己正躺在陸雲軒懷裏，他的手臂穩穩地環著她，呼吸均勻而深沉。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溫柔的陰影。
    她想抬手摸他的臉，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攥著。他的掌心還帶著白天握方向盤的溫度，指腹有常年握鋼筆留下的薄繭，磨得她的手背癢癢的。
    蘇瑤屏住呼吸，看著他的睡顏。他平時總板著的臉此刻放鬆下來，眉峰舒展，嘴角微微上揚，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會議室裏，說“蘇參謀，合作愉快”。那時她覺得他像座冰山，現在才發現，冰山底下藏著的是最滾燙的岩漿。
    她輕輕俯下身，在他唇角印下一個吻。像羽毛掠過，輕得幾乎感覺不到。可陸雲軒卻突然收緊了手臂，低低地喚了聲“瑤瑤”。
    蘇瑤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頭看他，他的眼睛半睜著，帶著剛睡醒的迷茫，卻又準確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
    “做噩夢了？”他啞著嗓子問。
    蘇瑤搖頭，往他懷裏蹭了蹭：“沒有。”
    “那為什麽親我？”他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因為……”蘇瑤的臉漲得通紅，“因為你值得。”
    陸雲軒愣了兩秒，突然笑出了聲。他的笑聲像春風吹過湖麵，蕩起層層漣漪。他收緊手臂，把臉埋進她的頸窩：“瑤瑤，你知道嗎？我以前最怕的就是‘永遠’這個詞。可現在，我希望和你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
    蘇瑤閉上眼，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窗外的秋蟲還在叫，風還在吹，但她知道，無論外麵的世界如何喧囂，這裏永遠是她的港灣。
    陸雲軒在沙發上守了蘇瑤一夜。他不敢睡沉，每隔半小時就起來摸摸她的額頭，給她掖掖被角。淩晨三點，蘇瑤又燒起來，他急得差點要叫醒她去醫院，卻被她迷迷糊糊地抓住手腕：“別……我想睡。”
    他隻好坐在床邊，用濕毛巾給她擦手心、腳心。蘇瑤燒得迷糊，卻還知道往他身邊挪，像隻尋求溫暖的小獸。
    天快亮時，蘇瑤終於退燒了。她睜開眼，看見陸雲軒趴在床邊，下巴抵著交疊的手臂，睫毛上沾著細汗。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在他臉上鍍了層金邊。
    “雲軒？”她輕聲喚他。
    陸雲軒猛地驚醒，抬頭時額頭差點撞到她的下巴。他揉著眼睛笑：“醒了？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蘇瑤伸手摸他的臉，“你累了，去睡會兒吧。”
    “我不累。”陸雲軒坐直身子，幫她把滑落的被子拉上來，“你再睡會兒，我去做早餐。”
    蘇瑤看著他起身，忽然想起昨晚他蹲在地上給她換濕毛巾的樣子。那個平時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此刻卻連擰毛巾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雲軒，”她喊住他，“謝謝你。”
    陸雲軒回頭看她，陽光落在他眼裏，像碎了的星子：“謝什麽？”
    “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蘇瑤說。
    陸雲軒沒說話，隻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他知道，有些話不必說出口，行動就是最好的告白。
    蘇瑤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床上，空氣中彌漫著小米粥的甜香。她摸了摸床頭櫃——藥盒整整齊齊地擺著，旁邊壓著張紙條，字跡是陸雲軒特有的剛勁有力：
    “瑤瑤，我去買你愛吃的糖炒栗子。粥在鍋裏，溫著的。下午我調休，陪你去醫院複查。——雲軒”
    蘇瑤掀開被子下床，腳剛沾地就縮了回來——地板涼。她笑著彎腰揉了揉腳踝，忽然想起昨晚陸雲軒也是這樣，怕她著涼，特意把她的拖鞋烘熱了才放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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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進廚房，揭開砂鍋蓋子。小米粥熬得黏糊糊的，上麵浮著層金黃的米油，還撒了把枸杞。旁邊放著個保溫桶，掀開蓋子，紅糖發糕的甜香混著薑茶的熱氣撲麵而來。
    蘇瑤舀了碗粥，坐在餐桌前慢慢喝。窗外的桂樹被風吹得沙沙響，幾片花瓣落在窗台上。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一個人在異鄉讀書，發燒時隻能自己煮泡麵。那時候她總覺得，生活是冷的、硬的。直到遇見陸雲軒，她才知道，原來生活可以這麽暖、這麽軟。
    手機響了，是陸雲軒的消息：“栗子買好了，甜的，沒壞。我在樓下等你。”
    蘇瑤笑著回了個“好”，然後起身換衣服。她打開衣櫃，裏麵掛著陸雲軒上周送的連衣裙——月白色的，裙擺繡著小朵的桂花。那是他說“我記得你說喜歡桂花香”。
    她換好裙子，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鏡中的女子眼睛發亮，嘴角上揚，連皮膚都泛著健康的粉。她知道，這不是因為病好了，而是因為——她愛的人就在樓下，等著和她一起吃早餐。
    下樓時，陸雲軒正靠在車邊剝栗子。他的西裝搭在臂彎裏，白襯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看見她下來，他立刻站起來，把剝好的栗子塞進她手裏：“趁熱吃，甜。”
    蘇瑤咬了顆栗子，甜得眯起眼：“比上次買的還好吃。”
    “那當然。”陸雲軒笑著說，“我挑了半小時呢。”
    兩人並肩走向車子，陽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蘇瑤忽然想起昨晚陸雲軒說的話——“希望和你過無數個這樣的夜晚”。她轉頭看他，他的側臉在陽光下泛著溫柔的光，像幅畫。
    “雲軒，”她說，“以後每個生病的夜晚，你都要這樣陪著我。”
    陸雲軒停下腳步，轉身看她。他的眼睛裏有細碎的光，像落了星星：“好，我答應你。”
    風掀起兩人的衣角，吹落了幾片桂花。蘇瑤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吻。像羽毛掠過，輕得幾乎感覺不到，卻讓陸雲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反手抱住她，把下巴擱在她肩窩：“瑤瑤，我好像……終於懂了什麽是幸福。”
    “是什麽？”
    “是你在我身邊。”他說。
    蘇瑤笑了，把頭埋進他頸窩。她知道，從今往後，無論風雨，他們都會這樣牽著手，一起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因為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而愛，是永遠不會過期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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