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霍霆宇的辦公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正俯身在筆記本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屏幕上跳動著“星軌計劃”三期研發的核心數據。會議室裏傳來助理小周壓低的聲音：“霍總，賀董的秘書說，他讓您立刻去頂樓辦公室。”
    霍霆宇的手指頓住。賀董——賀氏集團最大的股東，也是他父親當年的合作夥伴。這位六十多歲的老人素以“雷霆手段”著稱，平日裏鮮少過問具體業務，突然召見，必有蹊蹺。
    “知道了。”他合上電腦，站起身時帶倒了桌上的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濺在文件上，暈開一片模糊的痕跡。他彎腰去撿，瞥見文件邊緣露出半張照片——是蘇瑤上周在公司年會上發言的抓拍，她穿著淺藍西裝，發間別著他送的珍珠發簪，笑眼彎成月牙。
    頂樓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霍霆宇推開門時，聞到一股熟悉的雪鬆香氣。賀董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他，手裏端著半杯威士忌。窗外的梧桐葉在風裏沙沙作響，陽光在他銀白的發梢上跳躍。
    “賀董。”霍霆宇站在門口，保持著職業性的恭敬。
    賀董轉過身，鏡片後的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坐。”他指了指沙發，“聽說你最近和蘇瑤走得很近？”
    霍霆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記得上周公司聚餐，蘇瑤作為項目負責人被推去敬酒，賀董當時拍了拍她的肩，說“小姑娘有衝勁”。但此刻，賀董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審視。
    “我們……”霍霆宇剛要開口，賀董突然揮了揮手：“別解釋。我今天叫你來，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被私事影響工作。”他指了指茶幾上的文件，“這是‘星軌計劃’的最新評估報告，你上周說要推遲兩周交付，現在進度怎麽樣了？”
    霍霆宇鬆了口氣，迅速在腦中梳理數據：“賀董，我們調整了算法模塊，測試通過率提升了15，原定的交付時間可以提前到下周三。”他從公文包裏取出平板電腦，調出實時進度看板，“這是今天淩晨的研發日誌，核心團隊的工作效率比預期高20。”
    賀董的目光掃過屏幕，手指在“蘇瑤”的名字上頓了頓。那是項目組的成員列表，蘇瑤作為負責人排在第一位。“蘇瑤最近很拚命。”他說，語氣緩和了些，“我聽秘書說，她上周在實驗室熬了三個通宵。”
    “蘇瑤的專業能力很強。”霍霆宇不自覺地維護，“她對芯片架構的理解比很多資深工程師都透徹。”
    賀董突然笑了，那笑裏帶著幾分深意：“年輕人，我當年追你母親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抿了口威士忌，“不過，感情和工作是兩碼事。我希望你明白，賀氏不需要‘模範情侶’，需要的是能創造價值的管理者。”
    霍霆宇的後背微微發緊。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霆宇，商場如戰場，別讓任何人抓住你的軟肋。”此刻，賀董的話像根細針，紮在他最在意的地方——蘇瑤，是他最不願被觸碰的軟肋。
    “跟我去項目現場。”賀董站起身，西裝下擺掃過沙發邊緣，“我倒要看看，這位‘專業能力很強’的蘇瑤，是怎麽帶團隊的。”
    霍霆宇跟著賀董走進電梯。電梯裏的鏡子映出兩人的影子：賀董西裝筆挺，鬢角微霜，眼神銳利；霍霆宇穿著深灰襯衫，袖口挽起兩寸，露出結實的小臂——那是常年握槍留下的肌肉線條。
    項目現場在鬆山湖產業園，距離市區四十分鍾車程。霍霆宇的車剛停穩，就看見蘇瑤站在研發樓門口，正彎腰幫一個女工程師撿掉落的文件。她穿著米色工裝褲，頭發隨意紮成馬尾，臉上沾著點灰塵，卻笑得像朵向日葵。
    “賀董。”蘇瑤直起身子，目光掃過霍霆宇，又迅速移開，“您怎麽來了？”
    賀董沒接話，徑直走進研發樓。蘇瑤對霍霆宇使了個眼色，快步跟了上去。霍霆宇望著她的背影，注意到她工裝褲口袋裏露出半截粉色保溫杯——那是他上周在超市買的，當時店員說“適合女生用”。
    會議室裏，項目組的成員已經到齊。蘇瑤站在白板前，用激光筆指著進度圖：“目前芯片封裝的良品率是92，比行業平均高8個百分點。我們的核心優勢在於……”
    “停。”賀董打斷她，“良品率高不代表能按時交付。我聽說你們為了趕進度，跳過了部分測試環節？”
    蘇瑤的指尖微微發顫。她知道賀董指的是什麽——為了驗證新封裝材料的穩定性，團隊原本計劃做300次高溫循環測試，但為了趕在月底前完成，壓縮到了200次。
    “賀董，我們做了風險評估。”她深吸一口氣，“新材料的熱膨脹係數和芯片基材匹配度超過98，理論上沒問題。而且，我們已經模擬了極端環境下的測試……”
    “理論？”賀董冷笑一聲，“三年前，陸氏集團也是這麽說的。他們的‘星鏈協議’因為省略了抗幹擾測試，在客戶使用時頻繁死機，最後不得不召回所有產品，損失了兩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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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蘇瑤的臉漲得通紅，她想起三天前團隊會議上，霍霆宇說：“賀董最在意的就是風險控製，我們得把每個環節都做到萬無一失。”可現在……
    “蘇瑤。”霍霆宇突然開口，聲音沉穩有力，“賀董說得對。測試環節不能省。”他轉向項目組，“今晚加班，把剩下的100次測試補上。我和蘇瑤一起盯著。”
    蘇瑤猛地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他的目光像團火，瞬間驅散了她心頭的慌亂。她用力點頭：“好。”
    賀董望著兩人交疊的影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轉身走向門口，走到一半又停下：“霍霆宇，你跟我來一下。”
    走廊裏，賀董靠在窗台上，點燃一支煙。霍霆宇站在他麵前，能聞到他身上的雪鬆味混著煙草味。
    “你護著她。”賀董吐了個煙圈，“當年你父親護著我母親的時候，也是這樣。”
    霍霆宇沉默。他知道賀董在提什麽——三十年前，他的父親霍明遠和賀董的母親林晚晴有過一段情。後來林晚晴被迫嫁入賀家，生下賀董，卻在霍明遠創業初期意外去世。這些往事，霍霆宇從小聽到大，卻從未想過會和蘇瑤產生關聯。
    “蘇瑤和你母親很像。”賀董掐滅煙頭，“當年林晚晴為了幫你父親籌錢，偷偷賣了自己的首飾。後來被人發現，說她‘不知廉恥’。”他轉頭看向霍霆宇，“你說，我要是告訴蘇瑤這些，她會怎麽想？”
    霍霆宇的心髒猛地一縮。他想起蘇瑤的簡曆——她的母親是中學老師，父親早逝，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如果賀董真的把當年的事抖出來，蘇瑤該多難堪？
    “賀董，蘇瑤是我見過最純粹的人。”他的聲音發緊，“她和您母親沒有任何可比性。如果您想用這些陳年舊事打壓我，我無話可說。但請您別牽連她。”
    賀董盯著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有意思。你比我當年還倔。”他把煙頭扔進垃圾桶，“回去吧，別讓蘇瑤等急了。”
    霍霆宇回到會議室時，蘇瑤正蹲在地上，幫那個女工程師整理散落的文件。她的工裝褲膝蓋處沾了灰塵，發梢垂下來，遮住了泛紅的眼尾。看見他進來，她立刻站起來，用袖子擦了擦手：“賀董呢？”
    “他走了。”霍霆宇說，“測試的事，我們今晚加班完成。”
    蘇瑤鬆了口氣，隨即又皺起眉：“但這樣會影響大家的休息……”
    “沒事。”霍霆宇打斷她，“我讓行政部訂了夜宵，讓大家輪流去吃。”他指了指白板，“你負責監督測試流程，我去和供應商確認新材料到貨時間。”
    蘇瑤望著他轉身的背影，突然想起剛才賀董的話。她摸了摸口袋裏的保溫杯，裏麵裝著他煮的紅棗枸杞茶——這是他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給她帶的。她抿了抿唇，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測試數據。
    深夜十一點，研發樓燈火通明。蘇瑤盯著屏幕上的測試曲線，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霍霆宇端著兩杯熱咖啡走進來，放在她手邊：“休息一下。”
    蘇瑤抬頭，看見他眼裏布滿血絲。“你也熬很久了。”她笑著說，“賀董要是知道你為了我熬夜，會不會後悔？”
    霍霆宇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他後悔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證明，我們的感情不會影響工作，反而能讓工作做得更好。”
    蘇瑤靠在他肩頭，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雪鬆味。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他們的手背上，交疊成一片溫柔的光影。她突然覺得，所謂“查崗”，不過是賀董的考驗——考驗他們是否足夠堅定，是否能在風雨中依然緊握彼此的手。
    淩晨一點，最後一組測試數據出爐。良品率93.5，完美達標。項目組的成員們歡呼起來，有人抱在一起，有人喊著要去吃夜宵。蘇瑤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看向霍霆宇：“我們做到了。”
    霍霆宇笑著點頭，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震動。是賀董的秘書發來的消息：“霍總，賀董讓把今天的測試報告送到頂樓辦公室。”
    蘇瑤湊過來看，屏幕上的消息還附了張照片——賀董坐在辦公桌前，麵前擺著他們的測試報告，旁邊是杯涼透的威士忌。
    “他還沒睡？”蘇瑤有些意外。
    霍霆宇把報告打印出來，放進文件夾：“他大概想看看，我們到底有沒有被他影響。”他站起身，“走吧，送過去。”
    頂樓辦公室的門依然虛掩著。霍霆宇敲了敲門，沒人應。他推開門，發現賀董趴在桌上睡著了，頭枕著那份測試報告。窗外的月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威嚴的麵容此刻顯得有些蒼老。
    霍霆宇輕輕放下文件夾，轉身要走。蘇瑤卻突然上前，從包裏拿出那個粉色保溫杯，放在賀董手邊：“賀董有胃病，喝點熱乎的。”
    霍霆宇愣住了。蘇瑤衝他眨眨眼，小聲說：“上次聚餐，聽他說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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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輕手輕腳地退出辦公室。走到樓梯口時，霍霆宇突然說：“蘇瑤，謝謝你。”
    蘇瑤歪頭看他：“謝我什麽？”
    “謝謝你沒在他麵前掉眼淚。”霍霆宇說，“也沒在他麵前說漂亮話。”
    蘇瑤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因為我不需要在他麵前證明什麽。我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愛你，不是為了讓誰滿意。”
    風從樓梯間吹進來，帶著梧桐葉的清香。霍霆宇望著眼前的女人，突然覺得，所謂“查崗”，不過是生活裏的一場小插曲。真正重要的，是他們能在彼此的支持下，堅定地走下去。
    接下來的兩周，“星軌計劃”的研發進入衝刺階段。霍霆宇和蘇瑤幾乎住在公司，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項目組的成員們被他們的拚勁感染，紛紛主動加班，連平時最懶散的小張都開始提前半小時到崗。
    賀董再沒出現過，但霍霆宇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觀察”。有天早上，霍霆宇在茶水間泡咖啡，聽見兩個行政部的女員工小聲議論：“賀董昨天讓秘書查了蘇小姐的大學成績，還問了她母親的病情。”
    霍霆宇的手頓了頓。他想起蘇瑤說過，她母親五年前得了糖尿病，需要長期服藥。他立刻給張媽打電話，讓她每天熬好中藥，用保溫桶裝著送到蘇瑤辦公室。
    “霍總，這怎麽好意思？”蘇瑤捧著保溫桶，眼眶泛紅，“張媽年紀大了……”
    “她樂意。”霍霆宇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媽也是我媽。”
    蘇瑤的眼淚掉在他手背上，燙得他心慌。他低頭吻去她的眼淚，聲音低啞：“以後，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項目最終提前五天完成交付。驗收會上，客戶代表激動地說：“賀氏的‘星軌計劃’，是我們見過最完美的芯片方案！”
    賀董坐在第一排，帶頭鼓掌。他的目光掃過蘇瑤，又落在霍霆宇身上，嘴角終於露出真誠的笑：“年輕人，我沒看錯你們。”
    散會後，賀董把霍霆宇叫到辦公室。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檀木盒子，裏麵是一對翡翠耳釘：“這是我母親當年的陪嫁。林晚晴當年最喜歡這對耳釘，說它們像星星。”
    霍霆宇接過盒子，手微微發抖。賀董繼續說：“當年我沒保護好她，現在……我想替她照顧好你。”他拍了拍霍霆宇的肩，“蘇瑤是個好姑娘，好好待她。”
    霍霆宇走出辦公室時，陽光正好灑在走廊上。他摸出手機，給蘇瑤發了條消息：“下班後，去我家吃飯。”
    蘇瑤秒回：“好，我買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霍霆宇笑了，加快腳步走向電梯。他知道，所謂“查崗”，不過是賀董給他們的一場考驗。而他們，用彼此的信任和堅守，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三個月後，賀氏集團的年會上，霍霆宇和蘇瑤作為“年度最佳團隊”代表上台領獎。蘇瑤穿著酒紅色晚禮服，耳間戴著那對翡翠耳釘，在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霍霆宇穿著定製西裝，牽著她的手，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
    頒獎詞裏提到：“他們用愛情的力量，突破了技術的瓶頸；用堅守的信念，改寫了行業的規則。”
    台下掌聲雷動。賀董坐在第一排，舉著酒杯對他們點頭微笑。霍霆宇望向蘇瑤，她的笑容比舞台上的燈光還要璀璨。
    散場後，兩人開車回家。路過超市時，蘇瑤突然說：“停車。”
    她下車買了袋草莓，又買了盒冰淇淋。霍霆宇靠在車邊等她，看著她踮著腳夠貨架頂層的草莓，發梢在風裏輕揚。
    “買這麽多？”他接過購物袋，幫她擦了擦沾在鼻尖的奶油。
    蘇瑤咬了口草莓，甜得眯起眼睛：“給你買的。你不是說，小時候家裏窮，很少吃甜的？”
    霍霆宇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他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把攢下來的錢給他買書，自己卻吃著最便宜的粗糧。是蘇瑤的出現，讓他重新嚐到了“家”的味道——有熱粥，有甜點，有溫暖的懷抱。
    回到家，星辰已經睡了。兒童房的燈還亮著，床頭擺著他今天畫的畫——爸爸媽媽手拉手，旁邊有個戴王冠的小人，寫著“幸福的一家”。
    蘇瑤換了家居服，端出煮好的銀耳羹。霍霆宇坐在餐桌前，看她把草莓一顆顆塞進他碗裏：“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他舀起一顆草莓，放進她嘴裏。她的笑容比草莓還要甜，像春天的第一朵花開。
    “霍霆宇。”她突然說。
    “嗯？”
    “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有孩子？”她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霍霆宇放下碗，握住她的手：“會的。等我們再奮鬥幾年，就生個像你一樣的小姑娘，或者像我一樣的小男孩。”
    蘇瑤靠在他肩頭，望著窗外的星空。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像層溫柔的紗。她知道，所謂幸福，從來不是驚天動地的承諾，而是清晨的一碗熱粥，深夜的一盞燈，是兩個人在風雨中攜手，把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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