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賀淩軒如同往常一樣，在會議室裏忙碌著。彼時，他剛剛結束與德國新能源團隊的視頻會議，投影儀的藍光如幽靈般在會議室的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正當他端起蘇瑤精心煮製的桂花酒釀圓子時，助理輕輕地敲響了房門。那敲門聲，仿佛是命運的敲門聲，帶著一絲緊張和不安。
    助理走進來時，賀淩軒正凝視著那碗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桂花酒釀圓子。碗沿上凝結著一層薄露，宛如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映照著他微蹙的眉峰，仿佛在訴說著他內心的憂慮。
    “賀總，這是軍部轉來的。”助理的聲音微微發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他的公文包拉鏈沒有拉嚴，露出半截泛著冷光的文件封皮，那冷光如同寒冬的冰霜，刺痛著賀淩軒的眼睛。
    賀淩軒的指尖在圓子碗沿輕輕一叩，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是他內心的警鍾被敲響。他記得蘇瑤曾經提起過，五年前在邊境執行任務時，她受了重傷，醒來後丟失了部分記憶。然而，“絕密檔案”這四個字，卻如同一把利劍，刺破了他心中的平靜，讓他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那酒釀的甜香，混合著桂花香，如同一股溫暖的春風，撲麵而來。然而，這股甜香卻無法掩蓋住胃裏翻湧的鈍痛，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識到，自己珍藏的“蘇瑤”，或許隱藏著比想象中更為沉重的過去。
    “放這兒吧。”賀淩軒低聲說道，他的聲音仿佛被壓抑了許久，帶著一絲無奈和苦澀。他低頭攪了攪碗裏的圓子，瓷勺與碗底碰撞出細碎的聲響，如同他破碎的心情。
    助理離開後，賀淩軒拆開檔案袋的動作格外遲緩，仿佛在拆解一枚定時炸彈，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謹慎和恐懼。時炸彈。
    第一頁是蘇瑤的證件照。穿作訓服的姑娘，短發利落得像刀背，眉骨處有顆淺褐色的小痣，和此刻住在他對門的姑娘分毫不差。照片下方寫著“沈清瑤，1992年生，京郊沈家次女，2015年考入國防科技大學軍事科技專業，2017年特招入伍，現為南部戰區特種作戰旅上尉。”
    他的手指在“上尉”二字上頓住。蘇瑤從未提過軍銜，隻說過“在部隊待過幾年”。他翻到第二頁，是她的立功記錄：“2018年中緬邊境緝毒行動，單槍匹馬端掉毒梟指揮部，記一等功；2019年湄公河聯合執法，擊斃武裝分子頭目，記二等功……”
    最後一頁是醫療記錄。2020年3月，蘇瑤在緬北執行任務時遭伏擊，頭部中彈導致創傷性失憶。軍部用了三年時間尋找她的家人，最終通過沈家老宅牆縫裏的銀鎖與檔案裏附的銀鎖拓片完全吻合）確認了身份。
    “原來你叫沈清瑤。”他對著照片輕聲念，指尖輕輕碰了碰照片上她的眉眼。照片裏的她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和此刻窩在沙發上看綜藝的姑娘判若兩人——那個會因為看到感人的劇情掉眼淚，會把剝好的橘子瓣塞進他嘴裏的人，竟曾是刀尖上跳舞的特種兵。
    蘇瑤是在周六早晨發現賀淩軒異樣的。
    他一屁股坐在餐桌前，看著麵前已經涼透的豆漿，手機屏幕還亮著，正停留在軍部檔案的頁麵呢。他的手指漫無目的地摩挲著杯沿，指節都泛白了，好像在努力克製著什麽。陽光穿過紗簾，輕輕地灑在他的臉上，在眼下投出了青黑的陰影。
    “淩軒？”她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過去，手搭在他的肩上，“咋啦？”
    賀淩軒像被嚇了一跳似的，猛地抬起頭，眼底的紅血絲就跟蛛網似的。“瑤瑤，”他的聲音有點沙啞，“你……還記得 2020 年 3 月不？”
    蘇瑤的笑容瞬間凝固。她怎麽可能忘記呢——那可是她最後一次執行任務的大日子！傾盆大雨瓢潑而下的緬北叢林，她像隻敏捷的獵豹一樣，緊緊追著毒梟頭目衝進山洞。就在子彈擦著太陽穴呼嘯而過的一刹那，她清楚地聽到自己顱骨碎裂的聲音。再睜開眼時，已經是在國內的軍區醫院啦，那消毒水的味道，簡直能把人熏得暈頭轉向，醫生還說她“運氣好”，子彈隻是擦著腦幹飛過去，隻損傷了部分記憶。
    “我……”她張了張嘴，突然就不知道該說啥了。那些七零八落的記憶，就跟被揉成一團的紙似的：暴雨劈裏啪啦打在戰術頭盔上的聲音，戰友們焦急地喊著“上尉”的聲音，還有醒來時枕邊那束已經蔫了的野菊——後來她才曉得，原來是班長偷偷從戰地摘來的，還說“看見這花，就想家了”。
    賀淩軒緊緊握住她的手，那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軍部給寄了檔案過來。”他把手機遞到她麵前，“你看看就知道啦。”
    屏幕上的照片，讓蘇瑤的呼吸猛地一滯。照片裏的她，穿著作訓服，短發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緊緊貼在那張蒼白的小臉上。醫療記錄裏明明白白寫著“創傷性失憶”，可她卻想起了更多——比如子彈穿過顱骨時那火辣辣的疼痛，比如戰友們抱著她大喊“上尉”的聲音，比如班長在野戰醫院……偷偷塞給她的平安符，說“等你醒了，我帶你去看老家的油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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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她的聲音發顫，“我真的叫沈清瑤。”
    賀淩軒的拇指摩挲著她手背的薄繭——那是握槍留下的印記，她從前總說“是切菜切的”。“你家人一直在找你。”他說，“軍部聯係到沈家，他們……”
    “他們要我回去。”蘇瑤替他說完，指尖輕輕摳著桌布邊緣。她想起逃婚那天，姐姐沈清歡堵在門口，塗著豆沙色甲油的手按在門框上：“清瑤，你要當逃兵嗎？沈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她轉身跑出去時，聽見母親在身後哭：“我的清瑤，別走……”
    “所以你才改名蘇瑤？”賀淩軒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嗯。”蘇瑤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我想做個普通人。當特種兵太苦了，我見過太多戰友犧牲……”她突然抬頭，眼眶泛紅，“淩軒，你怕嗎？怕我突然變成‘沈家二小姐’，就不要你了？”
    賀淩軒把她拉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發頂。“怕。”他說，“怕你離開，怕我連‘蘇瑤’都留不住。但更怕……”他的聲音發悶，“怕你知道真相後，覺得我配不上你。”
    蘇瑤的眼淚砸在他襯衫上，洇開一片深色的痕跡。“傻瓜。”她捧住他的臉，“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那天在醫院，你守了我三天三夜，手都凍得握不住筷子……”她吸了吸鼻子，“我從來沒後悔過，遇見你。”
    周日下午，蘇瑤跟著賀淩軒回了京郊沈家老宅。
    朱漆大門上的銅環被摸得發亮，門楣上的“沈氏宅”匾額落了層薄灰。門房老張頭見到蘇瑤的瞬間，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二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蘇瑤的腳步頓住。老張頭是她小時候的玩伴，那時她總跟著他偷摘老宅後院的棗子，被管家追得滿院子跑。“張爺爺。”她輕聲喚他，聲音裏帶著哽咽。
    “哎呦我的祖宗！”老張頭抹了把眼淚，顫巍巍地捧出個紅布包，“這是您走時落在我這兒的，您媽說‘等清瑤回來，再給她’。”
    紅布包裏是枚銀鎖，刻著“清瑤”二字，和她腕間那枚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這枚多了道劃痕，是當年她翻牆逃跑時磕的。蘇瑤接過銀鎖，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像母親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
    “媽……”她的聲音發顫，“她還好嗎？”
    老張頭的臉色暗了暗。“老爺走後，太太身子就不大好。上個月還念叨‘清瑤該回家了’，讓我把院子裏的桂花樹重新栽了……”他引著兩人往正廳走，“二小姐，您姐夫在裏頭呢。”
    正廳裏，沈清歡正坐在主位上喝茶。她穿著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看見蘇瑤的瞬間，瞳孔微微收縮。“清瑤？”她的聲音帶著試探，“你不是在邊境嗎？”
    “姐，我回來了。”蘇瑤拉著賀淩軒坐在她對麵，“這是賀淩軒，我男朋友。”
    沈清歡的目光掃過賀淩軒，落在他的袖扣上——那是賀氏集團的定製款，刻著“淩”字。“賀氏？”她挑眉，“京市首富的兒子，怎麽會看上你？”
    “姐！”蘇瑤的聲音拔高，“我和淩軒是認真的！”
    “認真？”沈清歡冷笑，“三年前你說要去邊境當誌願者，結果呢？成了特勤隊；現在你說要談戀愛，結果是和賀家聯姻？”她的目光變得銳利，“清瑤，你該知道，沈家的規矩不能破。”
    “規矩？”蘇瑤站起身，“當年你說‘女人要嫁個能幫家族賺錢的’，所以我逃婚；現在你說‘不能和賀家聯姻’，因為他們會分走沈家的資源？”她指著牆上的全家福，“爸臨終前說‘清瑤要活成自己’，你忘了嗎？”
    客廳裏一片死寂。沈清歡的臉漲得通紅，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盞砸向蘇瑤。賀淩軒眼疾手快地擋在她麵前，茶水濺在他西裝上，暈開一片深褐。
    “夠了！”賀淩軒的聲音冷得像冰錐，“清瑤小姐，我和瑤瑤是真心相愛。如果你覺得我們配不上沈家，大可以現在就把我趕出去。”他轉頭看向蘇瑤，“但瑤瑤，我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蘇瑤的眼淚湧了出來。她望著賀淩軒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在邊境執行任務時，他為她擋子彈的模樣——那時他說“我護著你”，現在他說“我不讓你受委屈”。
    “姐，”她輕聲說，“我不是來求你認可的。”她從包裏拿出個絲絨盒子，打開後是枚銀鎖，“這是我媽留給我的，上麵刻著‘瑤’。當年我逃婚時，把它塞進了老宅的牆縫裏。”她把銀鎖放在桌上，“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從此我和沈家，兩不相欠。”
    離開沈家老宅時，暮色已經漫過屋簷。
    蘇瑤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窗外倒退的老槐樹，心情複雜。“對不起，”她轉頭對賀淩軒說，“讓你看笑話了。”
    賀淩軒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腕間的銀鎖。“傻瓜，”他說，“你媽留的東西，怎麽會兩不相欠？”他停下車，轉身看著她，“瑤瑤，我查過了。那封匿名郵件，是陸家的人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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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瑤的瞳孔驟縮。“陸家？”
    “嗯。”賀淩軒調出手機裏的調查報告，“陸家最近在競標沈家的古董拍賣項目，他們怕你回來影響合作，所以買通人查你的身份，再匿名郵件挑撥我們。”他捏了捏她的手，“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會會陸家？”
    蘇瑤笑了，眼淚卻掉下來。“好。”她說，“這次換我站在你身邊。”
    三天後，賀氏集團頂樓的會議室。
    陸家代表陸明遠坐在對麵，臉色陰沉如鍋底。“賀總，我們陸家和沈家的合作，是基於蘇小姐的退出。現在她突然出現……”
    “陸總，”賀淩軒打斷他，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文件，“蘇小姐是我女朋友，也是沈家二小姐。她願意退出沈家，但沒說要退出和我的關係。”他推過一份合同，“這是我們賀氏新簽的‘古董數字化保護’項目合同，沈家的藏品，以後由我們負責修複和展覽。”
    陸明的臉色瞬間慘白。“你……你們這是要搶沈家的生意？”
    “不是搶。”蘇瑤接過話頭，打開投影儀。屏幕上顯示出沈家老宅的3d掃描圖，紅木家具、瓷器、字畫在虛擬空間裏纖毫畢現，“沈家的古董修複技術是一絕，但我們有更先進的數字化手段。我們可以一起做‘數字沈家’，讓更多人看到這些寶貝。”
    陸明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他突然想起昨夜助理的話：“賀總為了蘇小姐，把沈家的古董修複團隊都挖過來了……”
    “陸總，”賀淩軒端起茶杯，“合作共贏，總比互相拆台強吧？”
    三個月後，“數字沈家”項目啟動儀式在京郊舉行。
    蘇瑤穿著改良旗袍站在台上，身邊是賀淩軒。她的腕間戴著那枚銀鎖，鎖上多了道刻痕——“淩”字。
    “今日，”她直麵鏡頭，宛如一顆璀璨的星辰，熠熠生輝，“我以沈清瑤之名，鄭重宣告‘數字沈家’的盛大啟航。我們不僅要讓古董重煥生機，更要賦予它們鮮活的靈魂，使其能夠在世人眼前綻放光彩。”
    台下如雷的掌聲驟然響起，似洶湧的波濤，澎湃激昂。賀淩軒凝視著台上的蘇瑤，思緒如潮水般湧來，他突然憶起初次與她相見的情景——她如同一隻乖巧的貓咪，蹲在便利店門口，津津有味地啃著三明治，雪花如精靈般飄落在她的發梢，而她的笑容卻恰似那溫暖的春天，明媚動人。
    “淩軒，”她在後台緊緊抓住他的手，仿佛那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你看。”
    他的目光順著她的指引望去，猶如被磁石吸引一般，看到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著沈家老宅修複的全過程。當鏡頭掃過祠堂時，他清晰地看見族老們的表情如冰封的湖麵，逐漸融化，最終化作欣慰的笑容，宛如春日裏盛開的花朵。
    “原來，”他輕聲說道，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隧道，“你早已是這場戰役的勝者。”
    蘇瑤微微一笑，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踮起腳尖，輕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不，”她的聲音宛如天籟，“是我們共同贏得了這場勝利。”
    微風輕拂，掀起她旗袍的下擺，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嬌豔欲滴。軍部檔案的神秘麵紗早已被揭開，家族的重壓亦如過眼雲煙，消散無蹤。此刻，他們並肩站立在燦爛的陽光下，手牽著手，宛如兩顆相互依偎的星辰，共同邁向那更為廣袤無垠的未來——那裏沒有秘密的陰霾，沒有陰謀的陰影，唯有彼此的心跳聲，如同世間最美妙的樂章，奏響永恒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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