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穿過百葉窗，在林雅工作室的木地板上灑下菱形光斑。蘇瑤站在門口，望著室內錯落有致的木質工作台、散落的畫稿和玻璃櫃裏陳列的珠寶，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鬆節油與咖啡混合的香氣——這是她第一次走進珠寶設計師的創作空間，連空氣都帶著藝術的溫度。
    “來，這邊。”林雅從工作台後探出頭，發梢沾著幾點鈷藍色顏料，像落在雪地上的星子。她穿著寬鬆的亞麻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間那串銀杏葉手鏈——正是蘇瑤在珠寶店見過的同款。
    蘇瑤跟著她走到長桌前，桌上鋪著張米白色絨布，上麵擺著幾枚設計稿。最中央的那張，是枚銀杏葉形狀的耳環，葉片邊緣用銀線勾勒出細碎的星光，葉梗處刻著一行極小的字：“願月光照亮你前行的路，找到那個愛你的人。”
    “這是‘月光戀人’。”林雅拿起設計稿，指尖輕輕撫過線條，“我用了三個月才畫好，每道刻痕都對著月光調整過角度。”她的目光落在蘇瑤臉上，“你覺得怎麽樣？”
    蘇瑤接過設計稿，指尖剛觸到紙麵，就像被電流擊中般微微發顫。那線條太熟悉了——彎曲的弧度、星子的排列、甚至刻字的力度，都像刻在她記憶深處。她想起某個雨夜，自己蹲在便利店門口，用撿來的鉛筆在餐巾紙上畫過類似的圖案：月亮缺了一角，星星落進銀杏葉的脈絡裏。
    “這……”她的聲音發澀，“我好像……畫過。”
    林雅的眼睛亮了。“真的？”她從抽屜裏取出個皮質畫冊，封麵磨得發舊，封脊處用金線繡著“蘇瑤”二字，“這是我三年前在咖啡館撿到的。當時你趴在桌上睡著了，畫冊從包裏滑出來，我就幫你收著了。”
    蘇瑤接過畫冊，翻開第一頁。熟悉的炭筆線條躍入眼簾：穿藍布衫的女孩站在銀杏樹下，仰頭接落葉；巷口的路燈下，兩個身影並肩走著，影子交疊成心形；還有那幅《尋找》，穿藍布衫的女孩舉著望遠鏡，遠處是模糊的“軒”字——和她在咖啡館畫的第一幅畫像，分毫不差。
    “這……這是我？”她的指尖撫過畫中女孩的臉，喉嚨發緊。記憶像被潮水漫過的沙灘，零星的碎片開始翻湧：雨夜裏有人遞來豆漿，咖啡館的暖光裏有人畫她的側臉，還有……還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說“我護著你”，像浸在溫水裏的鵝卵石。
    “是你。”林雅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三年前的暴雨夜，你在便利店門口被雨淋濕，我路過時看見你蹲在台階上，正用鉛筆在餐巾紙上畫月亮。你畫得很專注，連我遞傘都沒察覺。”她頓了頓，“後來你丟了畫冊，我就一直替你收著。”
    蘇瑤的眼淚砸在畫冊上，洇開一片墨痕。她想起失憶後無數個失眠的夜晚，總覺得心裏空了一塊，像被挖走了半顆心髒。此刻，那些碎片突然拚湊起來——原來她不是憑空出現在賀淩軒生命裏的，她的過去，她的思念，都藏在這些線條裏。
    “那款‘月光戀人’……”她抬起頭，淚眼朦朧，“是你根據我的畫設計的？”
    “算是吧。”林雅翻開畫冊最後一頁，那裏貼著張便簽，是蘇瑤的字跡：“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他，我要送他一對月亮耳環，讓月光替我告訴他，我一直沒忘記。”
    “你失憶後，我總在想，”林雅的手指劃過便簽邊緣，“那個在暴雨裏畫月亮的女孩，那個在咖啡館給我遞創可貼的女孩，那個在畫布前熬紅眼睛的女孩，她值得被好好記住。”她抬頭看向蘇瑤，“所以當我見到你時，就覺得……像見到了另一個自己。”
    蘇瑤握住林雅的手。她的手很涼，卻帶著常年握畫筆的薄繭，和賀淩軒掌心的溫度截然不同，卻同樣讓她安心。“雅姐，”她輕聲說，“謝謝你替我保存這些。”
    “該謝的是你。”林雅抽出手，從玻璃櫃裏取出個絲絨盒子，“這些設計稿，本來就是你的。我隻是……”她笑了笑，“隻是替你把它們變成了能發光的首飾。”
    盒子打開的瞬間，蘇瑤倒吸了口氣。裏麵躺著對銀杏葉耳環，和她剛才看到的設計稿一模一樣，葉片邊緣的星光在射燈下閃著碎鑽般的光，葉梗處的刻字清晰可見：“願月光照亮你前行的路，找到那個愛你的人。”
    “這是樣品。”林雅把耳環放進蘇瑤手心，“我想把它做成實物，作為……”她頓了頓，“作為你和他的定情信物。”
    蘇瑤的手指微微發抖。她想起賀淩軒第一次牽她的手，是在便利店門口；想起他在暴雨裏為她撐傘，自己半邊身子都濕透了；想起他捧著豆漿站在她麵前，說“我好像見過你”。那些畫麵像電影片段，在她腦海裏快速閃回，最後定格在他低頭吻她發頂的模樣。
    “我要做。”她把耳環貼在胸口，感受著金屬的溫度，“我要把它送給淩軒。”
    林雅笑了，從包裏取出張便簽紙，遞給她。“這是設計說明，你看看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她的目光掃過蘇瑤腕間的銀鎖，“對了，你上次說想刻字，我可以幫你在耳環內側加一行小字——比如‘清瑤&淩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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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瑤接過便簽，筆尖懸在“清瑤”二字上方，突然想起林雅奶奶的銀鎖。“不用了。”她把便簽推回去，“就刻‘月光戀人’吧。”她抬頭看向林雅，“這樣……更像我們的故事。”
    林雅愣了愣，隨即笑出聲。“好，就刻‘月光戀人’。”她拿起畫筆，在設計稿角落添了朵小花，“這是雛菊，你上次說喜歡它的顏色。”
    離開工作室時，暮色已經漫過窗欞。蘇瑤抱著畫冊走在前麵，林雅抱著設計稿跟在後麵。風掀起兩人的衣角，吹落幾片銀杏葉，落在蘇瑤的肩頭——那是秋天的信，也是命運的信。
    “雅姐，”蘇瑤突然停下腳步，“你說……我以前是不是也畫過這樣的耳環？”
    林雅望著她被夕陽染紅的側臉，輕輕點頭。“畫過。”她說，“在畫冊的最後一頁，有張未完成的草稿。你當時寫著‘等找到他，就畫完這最後一對’。”
    蘇瑤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畫冊裏那張草稿：銀杏葉耳環的線條隻畫了一半，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等找到他”。此刻，那半枚耳環在她心裏完整了——另一半，正在賀淩軒的掌心，在他們的未來裏。
    “走吧。”林雅說，“我送你回家。順便……”她眨眨眼，“把你落在我這兒的保溫杯拿回去——你上次喝咖啡時，杯底還粘著塊桂花糕渣。”
    蘇瑤笑了，眼淚卻又掉下來。她想起那個總在咖啡館角落畫畫的自己，想起那個總把桂花糕渣粘在杯底的笨蛋，想起那個在暴雨裏遞來豆漿的陌生人。原來所有的巧合，都是命運的伏筆；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回到家時，賀淩軒正站在玄關等她。他手裏提著保溫桶，看見她眼眶泛紅，立刻放下桶走過來：“怎麽了？林雅欺負你了？”
    蘇瑤撲進他懷裏，把畫冊和耳環塞進他懷裏。“沒有。”她仰頭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她送了我份禮物。”
    “什麽禮物？”賀淩軒摸了摸她的頭。
    蘇瑤打開畫冊，指著最後一頁的草稿：“她幫我把未完成的耳環畫完了。”她又拿出那對銀杏葉耳環，“還把它做成了實物。”
    賀淩軒接過耳環，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他翻到內側，果然看見刻著“月光戀人”的小字，在射燈下閃著細碎的光。“好看嗎？”蘇瑤問。
    “好看。”賀淩軒把耳環戴在她耳後，“比所有星星都好看。”
    蘇瑤的手指撫過耳環，突然想起林雅說的話：“命運會讓你們重逢。”此刻，她終於明白，所謂命運，不過是兩個靈魂在時光裏兜兜轉轉，最終找到彼此的過程。
    “淩軒，”她踮腳吻了吻他的唇角，“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
    “想起我以前畫過很多月亮。”她笑著說，“想起我畫過的每一個月亮，都是為了今天的你。”
    賀淩軒的心跳如擂鼓。他低頭吻回去，把所有的溫柔都揉進這個吻裏。窗外的銀杏葉沙沙作響，像在為他們的愛情鼓掌；室內的燈光暖黃，把兩人的影子疊成心形，像極了畫冊裏那幅未完成的素描。
    風掀起蘇瑤的發梢，吹落耳邊的銀杏葉。她望著賀淩軒眼裏的光，突然覺得，那些失憶的歲月從未真正消失——它們隻是藏在時光的褶皺裏，等今天，等這個擁抱，等這枚刻著“月光戀人”的耳環，把所有的故事，重新講給他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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