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風裹著桂花香鑽進辦公室窗戶時，陸翊凡正俯身在文件堆裏核對數據。電腦屏幕的冷光映著他眉峰微蹙的側臉，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那道在邊境演習時留下的淺疤——那是去年為救戰友，被碎石劃開的。
    “翊凡。”
    蘇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甜。她端著青瓷燉盅，發梢沾著廚房的煙火氣，瓷盅裏浮著枸杞和紅棗，熱氣模糊了她眼尾的淚痣。
    陸翊凡抬頭，看見她捧著燉盅的手在微微發抖。最近總這樣，他一低頭處理文件，她就悄悄把保溫桶塞進他抽屜；他加班到十點，她的消息準會準時彈出來：“粥在保溫桶第二層，記得熱了再喝。”
    “今天怎麽這麽早？”他放下文件，起身接過燉盅。指尖觸到她手背的溫度，比窗外的夜風還涼。
    蘇瑤吸了吸鼻子，沒說話。她的目光落在他西裝內袋——那裏露出半截銀色外殼，是她上周親手定製的情侶鑰匙扣，刻著“yf&syy”。
    “有任務？”她突然問，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陸翊凡的手頓了頓。他本想等任務確認後再告訴她，可此刻望著她泛紅的眼尾，所有故作鎮定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嗯。”他點頭，“軍隊急召，可能要去邊境。”
    燉盅“當啷”一聲擱在辦公桌上。蘇瑤的指尖揪住他的袖口，力道大得幾乎要扯出線頭：“什麽時候走？”
    “今晚十點的飛機。”陸翊凡扯出個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任務不複雜，就是配合當地部隊清剿一夥走私團夥。”
    “走私團夥？”蘇瑤的瞳孔驟縮，“不是恐怖分子？”
    陸翊凡一怔。他確實隻接到“清剿走私團夥”的通知，但蘇瑤的反應讓他想起三天前賀總秘書的電話——那通被攔截的加密短信裏，提到“邊境異常調動”。他當時沒往心裏去，此刻卻突然覺得後頸發涼。
    “蘇瑤。”他捧住她的臉，拇指摩挲著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別怕，我就是去處理點小麻煩。”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等我回來，我們去吃你念叨了半個月的日料。”
    蘇瑤的眼淚終於掉下來。她踮腳環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上回你說去吃日料，結果臨時去了公司開會……這次……這次我不催你，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陸翊凡的心髒像是被攥緊了。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出任務，她站在機場哭到喘不上氣；想起去年台風天，她守在電視機前看他所在部隊的救災直播，手指把遙控器摳出了印子。此刻她的顫抖透過襯衫傳來，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總說“我沒事”的姑娘，早已把他刻進了骨血裏。
    “好。”他收緊手臂，“我保證。”
    晚上九點五十分，陸家別墅的玄關亮著暖光。陸母正往行李箱裏塞羊毛圍巾，見陸翊凡進來，立刻把東西推到他麵前：“北方邊境冷，這是你奶奶織的，比商場買的厚實。”
    陸翊凡接過圍巾，指尖觸到針腳的粗糲——那是奶奶八十歲時，戴著老花鏡織了半個月的。“媽，不用帶這麽多。”
    “怎麽不用？”陸母瞪他一眼，“你上次回來，毛衣袖口都磨破了。對了，”她從茶幾底下摸出個鐵盒，“這是你爸當年的軍牌，帶著，沾點福氣。”
    陸翊凡接過鐵盒，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他打開盒子，裏麵躺著枚褪色的軍牌，背麵刻著“陸正國 19822005”——那是他父親犧牲時的年齡。
    “媽……”
    “行了，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陸母拍了拍他的肩，“蘇瑤呢？沒來送送你？”
    陸翊凡的手機適時震動。屏幕上是蘇瑤的消息：“我在樓下便利店，給你買了熱牛奶。”
    他跑下樓時，果然看見便利店的玻璃櫥窗裏，蘇瑤的身影被暖光裹著。她抱著個保溫袋，鼻尖凍得通紅，卻還在對著手機笑——大概是在和他發消息。
    “你怎麽來了？”陸翊凡拉開車門，把她塞進副駕駛，“不是讓你在家等我？”
    蘇瑤舉起保溫袋：“便利店隻剩熱牛奶了，我怕你在飛機上餓。”她的手指凍得發僵，卻堅持要把袋子塞進他手裏，“還有這個……”她從口袋裏摸出顆水果糖，“上次你說任務前吃糖能緩解緊張，我挑了水蜜桃味的。”
    陸翊凡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今早蘇瑤蹲在廚房剝糖炒栗子，被他撞見時手忙腳亂的樣子；想起她總說“軍人不能吃甜的”，卻偷偷在他的戰術背包裏塞了整整一罐蜂蜜。
    “蘇瑤。”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等我回來，我們去看極光。”
    蘇瑤的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他啟動車子，“我查過了，明年春天漠河有極光，到時候我們帶帳篷去，你裹著我的軍大衣，我給你煮熱可可。”
    蘇瑤笑了，眼淚卻掉下來。她慌忙擦掉，卻越擦越多。陸翊凡歎口氣，伸手把她摟進懷裏。車窗外，路燈依次亮起，在地上投下兩人交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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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兩點，專機降落在邊境機場。寒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陸翊凡裹緊大衣，跟著戰友們登上裝甲車。車載電台裏傳來首長的聲音：“目標在三十公裏外的廢棄礦洞，各小組注意隱蔽。”
    陸翊凡摸了摸胸口的軍牌，又掏出蘇瑤給的水果糖含在嘴裏。甜膩的桃香漫開，他突然想起出發前蘇瑤說的話：“你要是害怕，就想想我做的糖醋排骨。”
    裝甲車在雪地裏顛簸了兩個小時。當他們接近礦洞時，望遠鏡裏終於出現動靜——幾個黑影正往卡車上搬箱子，其中一個穿著軍綠色大衣的男人，手臂上有道猙獰的刀疤。
    “那是頭目。”副隊長拍了拍他的肩，“三年前在金三角劫過商隊，手裏有五條人命。”
    陸翊凡的手指扣緊戰術刀。他想起蘇瑤昨晚給他發的消息：“你要是遇到危險，就想想我們的未來——極光、熱可可、還有那隻總在你懷裏睡覺的橘貓。”
    “行動！”首長一聲令下，陸翊凡率先衝了出去。子彈擦著他的耳際飛過，他側身翻滾，躲到卡車後麵。戰友們的槍聲此起彼伏，礦洞前的空地上火光四濺。
    “頭目往左邊跑了！”對講機裏傳來隊友的聲音。
    陸翊凡貓著腰追上去。雪地裏的腳印很深，他的戰術靴陷進去又拔出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轉過山坳時，他終於看見那個男人的背影——他正往懸崖邊跑，懷裏抱著個鐵皮箱。
    “站住！”陸翊凡大喝一聲，舉槍瞄準。
    男人猛地轉身，臉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泛著青白。他咧嘴一笑，突然拉動了懷裏的引線。
    “小心！”陸翊凡撲過去。爆炸聲響起的刹那，他把男人按倒在地，兩人一起滾進旁邊的雪堆。熱浪灼燒著後背，他能聞到焦糊的火藥味，還有……蘇瑤送他的水果糖的甜。
    “陸……陸少校？”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逼我……”
    陸翊凡的拳頭砸在他臉上。他想起被炸毀的礦洞，想起那些可能葬生火海的村民，想起蘇瑤在電話裏說“我等你回來”時顫抖的聲音。
    “誰逼你？”他的聲音像淬了冰，“說！”
    男人的額頭磕在雪地上，鮮血混著雪水滲出來：“是……是境外勢力，他們說……說隻要炸了礦洞，就給一百萬美金……”
    陸翊凡的呼吸驟然急促。他摸出衛星電話，按下熟悉的號碼：“首長，頭目已抓獲，幕後是境外犯罪集團。請求支援，礦洞可能還有暗道。”
    三天後，陸翊凡站在蘇瑤的公寓樓下。晨光透過梧桐葉灑在地上，他手裏提著保溫桶，裏麵是蘇瑤最愛的蓮藕排骨湯——這是他讓炊事班特意燉的。
    “叮咚。”
    門開的刹那，蘇瑤撲進他懷裏。她的頭發蹭著他的下巴，帶著點草莓洗發水的甜香。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在發抖，像片落在掌心的羽毛。
    “瘦了。”她仰起臉，眼尾還帶著沒消的紅，“他們說任務很危險？”
    陸翊凡摸了摸她的臉：“不危險。”他頓了頓，把保溫桶遞給她，“我給你燉了湯，趁熱喝。”
    蘇瑤接過桶，卻沒急著喝。她捧著他的臉，仔細看了看：“這道疤……”
    “舊傷。”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比上次淡了。”
    蘇瑤笑了，眼淚卻又掉下來。她踮腳吻了他的唇，帶著蓮藕湯的甜。陸翊凡的手臂環住她的腰，把她抱得更緊。樓下的玉蘭樹開了，花瓣落在他們肩頭，像落了一場溫柔的雪。
    “蘇瑤。”他在她耳邊低語，“這次任務，我最大的收獲是……”
    “是什麽？”
    “知道了有人等我回家。”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比抓到十個犯罪集團頭目都重要。”
    蘇瑤的眼淚滴在他胸口，洇濕了他的軍裝。她知道，這件軍裝下藏著的，是最柔軟的心跳——屬於她的，陸翊凡的心跳。
    窗外的陽光正好，風裏飄著玉蘭的香氣。陸翊凡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戰友發來的消息：“嫂子，陸隊讓我們轉告，他今晚要回家吃飯，讓您別煮他的飯。”
    蘇瑤破涕為笑，把手機搶過來回複：“知道了，他要是敢餓肚子，我就把他燉了。”
    陸翊凡看著她發亮的眼睛，突然彎腰把她打橫抱起來。蘇瑤的臉瞬間紅到耳根，卻沒掙紮，反而摟住他的脖子：“陸隊長，現在可以親我嗎？”
    “可以。”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帶著蓮藕湯的甜，和玉蘭花的香，“以後每天都可以。”
    三個月後，漠河北極村。
    陸翊凡裹著厚重的軍大衣，蘇瑤縮在他懷裏，兩人麵前支著頂帳篷。夜空中，極光像綠色的綢帶在流動，像極了蘇瑤圍巾的顏色。
    “好看嗎？”陸翊凡問。
    蘇瑤點頭，把臉埋在他胸口：“比照片裏的還美。”
    陸翊凡摸出個小盒子，打開是枚鉑金戒指，戒圈內側刻著“yf&syy”。“上次任務前買的，本來想……”
    “現在也很好。”蘇瑤笑著，把手伸進他掌心，“陸隊長，我願意。”
    戒指套上的刹那，極光突然變得更亮了。陸翊凡低頭吻她的指尖，那裏還留著剛才試戒指時的紅印。他想起出發前蘇瑤說的話：“我要做陸隊長的軍功章。”
    此刻，他終於明白——所謂軍功章，從來不是掛在胸前的勳章，而是身邊這個願意陪他從戰場走到極光下，從硝煙裏等到黎明的姑娘。
    風卷著雪粒子掠過帳篷，卻吹不散兩人交握的溫度。陸翊凡望著蘇瑤眼裏的星光，突然覺得，所有的任務、所有的危險，都值得。因為他知道，無論走多遠，總有一盞燈為他亮著；無論多久，總有個人在等他回家。
    而這，就是他作為軍人，最驕傲的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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