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星算劫·素帷章處機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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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九年的冬天,因蘇婉兒的離世而格外漫長。自她下葬皇陵後,紫禁城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素帷籠罩,連空氣都透著壓抑的涼意。欽天監每日呈遞的星象奏報上,“天市垣”的位置始終盤踞著淡淡的灰氣,像一塊擦不去的汙漬,懸在所有人頭頂。
蘇婉兒出殯後的第七日,坤寧宮的靜思殿仍未撤去素帷。陳雨荷每日都會帶著承乾來此上香,三歲的孩子不再哭鬧,隻是安靜地跪在蒲團上,將蘇婉兒的《少兒星算啟蒙》擺在供桌上,用小手指著“北鬥七星”的插圖,一遍遍地喃喃自語。
“姨母說,天樞星是北鬥的眼睛……”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殿內的寂靜。乳母想替他擦去臉上的汙漬,他卻偏過頭,護著袖口上那片早已幹涸的血漬——那是從皇陵帶回來的,蘇婉兒星算珠割破的傷口。
陳雨荷望著孩子日漸沉默的模樣,心中刺痛。她注意到承乾最近總愛盯著窗外的天空,尤其是入夜後,總要讓乳母抱他到露台上,指著某顆星星說:“那是姨母的天權星。”有時他會突然驚醒,抓著胸口的星算簪喃喃:“姨母的珠珠熱了。”
與此同時,坤寧宮的偏殿裏,白伊伊正跪在雍寧帝麵前,展開一方染血的素帕。“陛下,這是從千機閣叛逃的樂師身上搜出的。”帕子上用密蠟畫著殘缺的星圖,中心位置赫然標著“承乾”二字,周圍環繞著齒輪狀的機械紋路。
雍寧帝盯著帕子,指節叩擊著紫檀木案:“千機閣果然借生辰宴布煞陣。蘇婉兒……是替承乾擋了劫。”他想起蘇婉兒臨終前咳血的模樣,心中一陣鈍痛,“傳旨,加強東宮防衛,欽天監每日三報星象,若有異動,即刻奏報。”
白伊伊退下後,殿內陷入更深的沉寂。陳雨荷抱著承乾走進來,孩子看見皇帝,掙紮著下地,從袖中摸出一顆星算珠殘片:“父皇,姨母說,珠珠能破煞。”
雍寧帝將孩子抱上膝頭,觸到他掌心粗糙的結痂。“承乾不怕,”他聲音低沉,“有父皇在,沒人能傷你。”但他看著孩子腕間那串裂了紋的星算珠,心中卻掠過一絲不安——蘇婉兒用命布下的星軌屏障,能抵擋多久?
蘇婉兒死後,欽天監的氣氛變得異常詭異。往日裏觥籌交錯的天官們,如今見麵都避著眼神,連觀星台的更夫都換了新人。新任的欽天監正周顯,是個麵色蠟黃的中年人,總愛用指甲摳著袖口的汙漬。
這日深夜,周顯獨自來到觀星台頂層。他從懷中摸出一個青銅羅盤,羅盤中心刻著蘇婉兒的生辰八字,周圍卻布滿了齒輪狀的刻度。他將羅盤對準“天市垣”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詞,羅盤邊緣的齒輪突然自行轉動起來,發出“哢嗒”的輕響。
“周監正,夜深了還在推演?”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周顯猛地回頭,見是蘇婉兒生前的副手,年輕的天官李明遠。
“李天官深夜至此,有何貴幹?”周顯迅速收起羅盤,袖口的汙漬在月光下泛著油光。
李明遠望著天上的星鬥,語氣平靜:“蘇夫人下葬那日,我看見你在皇陵外圍徘徊。你袖口的油漬,與千機閣機械潤滑油的氣味很像。”
周顯臉色一變,強作鎮定:“李天官說笑了,黃某隻是……緬懷同僚。”他轉身想走,卻被李明遠攔住。
“蘇夫人用命護著皇子,”李明遠的聲音陡然變冷,“若有人敢在背後勾結千機閣,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周顯猛地推開他,匆匆下樓。李明遠望著他的背影,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那是蘇婉兒臨死前托白伊伊轉交的,玉佩上刻著“機”字,正是千機閣的標誌。
千裏之外的千機閣總部,位於連綿群山的腹地。這裏終年被霧氣籠罩,巨大的機械齒輪在霧中緩緩轉動,發出沉悶的轟鳴。閣主坐在青銅星盤前,看著盤中代表承乾的星點依舊明亮,眉頭緊鎖。
“蘇婉兒那女人,竟然用命布下了星軌屏障。”他拿起桌上的密信,信紙上用特殊墨水寫著:“欽天監已控,周顯可堪大用。唯星算屏障棘手,需尋‘破星錐’。”
旁邊侍立的機械師躬身道:“閣主,破星錐需用至陰至寒之物鍛造,世間唯有皇陵下的玄冰髓可用。”
閣主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那就讓周顯動手。告訴她,若拿不到玄冰髓,她女兒的性命……就難保了。”他拿起一枚刻著齒輪的令牌,遞給機械師,“去一趟京城,給周顯送個信。順便,查查那個叫李明遠的天官,為何最近總在觀星台逗留。”
機械師接過令牌,轉身消失在霧氣中。閣主望著星盤上代表蘇婉兒的星點,那星點雖已熄滅,卻仍有一絲微光與承乾的星點相連,像一條斬不斷的線。
“蘇婉兒啊蘇婉兒,”他喃喃自語,“你以為用命就能護住那孩子?待破星錐煉成,我定要讓他的星軌,徹底碎裂。”
坤寧宮的暖閣裏,承乾正趴在桌上,用炭筆在紙上畫著星星。他畫的“北鬥七星”歪歪扭扭,卻都帶著小小的笑臉。陳雨荷走進來,看見他袖口露出的星算珠串,其中一顆珠子上的裂紋似乎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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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在畫什麽?”她柔聲問。
“畫姨母的星星,”承乾舉起畫紙,“姨母說,星星會笑。”他指著紙上的“天權星”,“這顆星星笑起來最好看。”
陳雨荷摸著他的頭,心中一酸。這時,白伊伊匆匆走進來,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陳雨荷臉色微變,對乳母說:“帶皇子去睡吧,我去去就回。”
承乾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畫紙。突然,他覺得腕間的星算珠一陣發燙,那顆裂了紋的“天權星”珠竟然發出了微弱的藍光。他嚇了一跳,連忙攥緊珠子,卻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承乾……小心……”
是姨母的聲音!承乾猛地抬頭,環顧四周,卻隻有空蕩蕩的暖閣。他低頭看著珠子,藍光已經消失,隻有裂紋深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暖意。
夜裏,承乾做了個噩夢。他夢見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齒輪陣裏,齒輪飛速轉動,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響。一個穿著黑袍的人站在齒輪頂端,手裏拿著一根閃著寒光的錐子,正對著天上的星星刺去。
“不要!”承乾驚醒,滿頭大汗。他摸了摸腕間的星算珠,珠子冰涼刺骨。乳母聽見動靜,連忙進來:“皇子怎麽了?”
承乾撲進乳母懷裏,聲音顫抖:“齒輪……好多齒輪……還有錐子……”他指著窗外,“姨母的星星要掉下來了!”
乳母抱著他輕輕搖晃,心中卻想起白天白伊伊的話——千機閣正在尋找一種叫“破星錐”的東西,據說能擊碎星軌。難道……皇子的夢,不是偶然?
蘇婉兒去世後的第二十天,京城突然下起了罕見的黑雪。雪花呈灰黑色,落在地上就化成一灘黑水,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欽天監的周顯趁機上奏,稱“黑雪乃陰邪侵體之兆,需以皇家寶物鎮之”。
雍寧帝看著窗外的黑雪,眉頭緊鎖。他知道周顯打的什麽主意——所謂的皇家寶物,恐怕就是皇陵下的玄冰髓。但他沒有立刻答應,隻是下令加強宮禁,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皇陵。
與此同時,李明遠在觀星台發現了異常。“天市垣”的灰氣中,竟然隱隱透出齒輪的形狀,而且每天都在向“天權星”的方向移動。他立刻將此事密報給白伊伊,白伊伊又迅速轉告給陳雨荷。
“千機閣要動手了,”陳雨荷看著窗外的黑雪,眼神堅定,“絕不能讓他們拿到玄冰髓。”她想起蘇婉兒臨終前的眼神,那是一種以命相托的信任。“白伊伊,你立刻去皇陵,通知守陵軍,任何人不得靠近玄冰髓所在的地宮偏室。”
白伊伊領命而去。陳雨荷走到承乾的床邊,孩子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鎖,嘴裏還在喃喃著什麽。她輕輕握住他的手,觸到他腕間的星算珠,那珠子似乎比平時更涼了。
“承乾,別怕,”她低聲說,“姨母在天上看著我們,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就在這時,窗外的黑雪突然變大了,狂風呼嘯,卷起地上的黑水,形成一個個黑色的漩渦。遠處,千機閣的方向,似乎傳來了沉悶的機械轟鳴,一聲接著一聲,像死神的心跳。
坤寧宮的燈燭在風中搖曳,映著陳雨荷堅毅的臉龐。她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蘇婉兒用生命換來的短暫安寧,即將被千機閣的陰謀打破。而她和承乾,必須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浩劫中,守住蘇婉兒最後的希望。
承乾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小手緊緊攥住腕間的星算珠,仿佛那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依靠。窗外的黑雪越下越大,將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詭異的黑暗之中,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一場關乎皇子命運的較量,正在悄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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