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軌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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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寢殿內,沉水香的青煙筆直上升,仿佛時間也在此刻凝滯。承乾眼睫的顫動由微弱變得清晰,如同破繭之蝶掙紮著最後的束縛。終於,那雙緊閉了數日的眼睛,緩緩地、帶著一種曆經劫波後的沉重,睜開了。
視線初時模糊,隻能分辨出床頂明黃帳幔的輪廓和窗外透進的、過於明亮的光線。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感和針紮般的刺痛從腦海深處彌漫開來,那是神府枯竭後的餘燼在灼燒。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揉額,卻發現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乾兒!” 陳雨荷帶著哭腔的驚喜呼喚在耳邊響起,溫暖柔軟的手立刻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
緊接著,是雍寧帝沉穩卻難掩一絲鬆緩的聲音:“醒了就好。”
承乾艱難地轉動眼珠,視線逐漸聚焦。母後布滿淚痕卻滿是欣喜的臉,父皇深邃眼眸中那一閃而過的關切,還有白伊伊母妃帶著欣慰笑容站在一旁的身影…劫後餘生的真實感,混合著神府撕裂的劇痛和身體無處不在的虛弱,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父…皇…母…後…” 聲音幹澀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吐出一個字,喉嚨都火辣辣地疼。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關於蘇姨,關於枯井,關於那場礦坑的決戰…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卻隻化作一陣劇烈的嗆咳。
“莫急,莫急!”白伊伊立刻上前,指尖凝聚著溫和的青色藥力,輕輕按在他喉間幾處穴位,“殿下神魂初定,身體猶虛,萬不可情緒激動。靜養為上,有話慢慢說。” 一股清涼舒緩的力量順著穴位流入,暫時壓下了喉間的灼痛和咳意。
雍寧帝看著兒子蒼白如紙的臉和眼中無法掩飾的痛苦與虛弱,沉聲道:“仇已報,邪已除,婉兒在天之靈,當可安息。你此刻唯一要務,便是養好身體。”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既是命令,也是安撫。
承乾閉上眼,深深地、緩慢地吸了一口氣。意識深處,那本散發著微光的“手劄虛影”安靜懸浮,蘇姨的話語如同清泉流淌:“活下去…替我好好看看這江山如畫…” 巨大的悲傷依舊存在,卻不再是無邊的黑暗,而是被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所包裹。他不能倒下。
他重新睜開眼,眼神雖然疲憊,卻多了一絲沉澱後的平靜。他微微動了動被母後握著的手指,目光投向白伊伊:“白姨…那晶石…”
白伊伊立刻會意,從旁邊取過那個特製的寒玉盒,小心地打開。暗紅色的熒惑晶核碎片靜靜躺在盒中,內部粘稠的物質仿佛有生命般緩緩流轉,散發著微弱卻令人心悸的邪異星力。
“此物邪性霸道,臣嚐試剝離其星煞,險些遭反噬。”白伊伊坦言,“其內部星力運轉軌跡混亂狂躁,非尋常手段可窺探。唯有殿下的星算之能,或可撥開迷霧,尋得安全引導之法。”
承乾的目光落在晶石上。沒有立刻動用枯竭的神府力量去探查,而是下意識地,在腦海中翻開了那本“手劄虛影”。蘇姨留下的,不僅僅是星圖警示,更是她處理龐雜宮廷用度、梳理萬千數據時那種抽絲剝繭、洞察秋毫的思維模式——“心算乾坤”。
晶石…能量…軌跡…混亂…狂躁…
他不再試圖強行“看穿”,而是如同分析一本複雜的賬冊,開始嚐試“理解”其構成。狂暴的星煞之力如同賬目中虛高的支出,看似洶湧,必有源頭與流向;那粘稠如血的本質,如同賬冊中刻意隱藏的虧空;而其中蘊含的、被邪術汙染的純粹星力本源,則是被層層掩蓋的…真實資產。
一種前所未有的推演方式,在他枯竭卻因智慧啟迪而開辟了新路徑的神府中悄然運轉。不再是引動星辰之力的宏大感應,而是更微觀、更精密的“內部結構”分析與能量流模擬。雖然極其緩慢、極其耗費心神,頭痛欲裂,卻並未引發神府崩潰的危機!
白伊伊敏銳地察覺到承乾眼神的變化。那不再是單純的痛苦或虛弱,而是一種專注的、帶著理性光芒的探究。她屏住呼吸,不敢打擾。
良久,承乾極其緩慢地抬起一隻虛弱的手,指向晶石:“白姨…藥力…疏導…而非剝離…以‘三七引’為基…輔‘冰心草’…壓製燥煞…再以‘青木藤’溫和藥力…循…坤位入…離位轉…” 他斷斷續續,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報出了一串藥名和極其精微的疏導路徑方位!
白伊伊眼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驚喜!承乾指出的,正是她之前嚐試時感覺阻滯最重、最易引發反噬的關鍵節點!而他提出的藥方組合與疏導思路,竟完美避開了晶石內部最狂暴的衝突點,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找到了一條隱秘而相對平穩的航道!
“殿下大才!”白伊伊由衷讚歎,立刻取出紙筆,飛快記錄,“臣這就去準備藥液,按殿下所示疏導之法嚐試!” 她仿佛看到了利用這磅礴星力的希望曙光!這思路,不僅僅是針對晶石,更是為未來引導雙生子體內那同樣源於星辰、卻更加精微複雜的能量,提供了寶貴的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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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寧帝看著兒子在如此虛弱狀態下展現出的驚人智慧,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欣慰。婉兒留下的,果然是一把開啟寶庫的鑰匙。
鳳儀宮暖閣。
承星和翎昭在白伊伊的導引下安穩地睡著午覺,小臉紅潤,呼吸均勻。陳雨荷坐在一旁做著針線,眉宇間是久違的安寧。
阿莉兒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份密封的卷宗,臉色卻比往日更加冷峻。“雨荷姐姐,”她聲音低沉,“高德祿,死了。”
陳雨荷手中針線一頓:“死了?詔獄守衛森嚴…”
“並非外力。”阿莉兒將卷宗放在小幾上,“是體內潛伏的‘蝕心蠱’發作。此蠱與施術者心血相連,施術者一旦死亡或主動引動,中蠱者必心脈碎裂而亡。骸骨教主伏誅之日,便是他斃命之時。龍影衛仵作剖驗,確認無疑。”
陳雨荷倒吸一口涼氣,後宮傾軋她見得多,如此陰毒狠絕的手段,依舊讓她心頭發寒。
“他死前最後的話,”阿莉兒眼中寒芒閃爍,“‘星火散落’、‘熒惑歸位’、‘星君臨世’,絕非瘋癲妄語。臣已命秘府徹查所有與骸骨教、北狄蒼狼衛有關的古籍密檔,尤其是關於‘熒惑’與‘星君’的邪教傳說。另外,”她看向沉睡的雙生子,“為防萬一,臣建議在兩位殿下身邊,加派精通精神防護與機關陷阱的龍影衛暗哨,日常飲食器物,也需白妹妹親自過目。”
陳雨荷的心瞬間揪緊,看著兩個孩子恬靜的睡顏,用力點了點頭:“有勞妹妹費心。”
百工坊。
翎蝶正全神貫注地趴在工作台上,小臉上滿是認真。她麵前攤開著阿莉兒給的《機括總綱》和《力構解析》,旁邊還放著一堆散亂的設計草圖。與之前天馬行空的塗鴉不同,這些草圖上多了許多標注著尺寸、角度、受力分析的符號和數字。
阿莉兒站在她身後,靜靜看著。翎蝶正嚐試設計一個更安全的發條動力輸出結構,以替代“追風”上那個噪音大、易磨損的齒輪組。她的小眉頭緊鎖著,鉛筆在紙上反複修改,嘴裏還念念有詞:“這裏…加個棘輪防止反轉…這裏的杠杆比例好像不對…摩擦點要加潤滑槽…”
阿莉兒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這孩子,終於開始理解“力量”與“約束”的平衡了。雖然稚嫩,但這份專注和嚐試解決問題的態度,遠比一個完美的“追風”更有價值。
詔獄深處。
一份密報通過特殊渠道,呈送到了正在批閱奏折的雍寧帝案頭。
密報隻有寥寥數語:
“北境密探急報:北狄‘蒼狼王’帳下首席薩滿‘黑骨’,三日前秘密離帳,行蹤不明。疑攜重寶,目標…指向王庭東南。” 東南,正是大雍的方向。
雍寧帝放下朱筆,目光落在密報上,又緩緩移向窗外。王庭東南…大雍京城…熒惑晶核…骸骨教讖語…北狄薩滿…
他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殺意如同極地寒流,緩緩凝聚。平靜的水麵之下,新的暗流,已然洶湧而至。而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宮闕,落在了乾元殿中那個剛剛蘇醒、正以智慧之火點燃希望的兒子身上。
承乾的蘇醒,如同一顆落入棋局的關鍵棋子。他的智慧將點亮破解晶石、引導雙生子的前路;他的存在本身,或許就是那“散落星火”的核心。而暗處的敵人,已循著讖語與晶石的波動,悄然逼近。雍寧帝的殺意,預示著新一輪的風暴正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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