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劍鈍雪化時,貝葉開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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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霜的劍,第一次顫抖了。
    "錚——"
    挽月劍墜地,濺起三寸雪塵,驚醒了枯禪原上未化的冰。
    她看著陸歸塵——那個6000年前,天道碑金丹榜第一,曾金丹期就一劍斬滅化神後期強者的絕代劍修,此刻正蹲在染缸旁,指尖蘸著糖渣,像市井稚童般含進唇間,如嚐醍醐。
    她忽然覺得,自己修了六千年的道,竟不如這一口甜。
    他的丹田空空蕩蕩,沒有靈力波動,沒有道韻流轉,連呼吸都輕得似初雪落井,可那雙眼睛,卻比任何人都要清澈純淨。
    可當她凝神望去時,瞳孔卻驟然刺痛——
    他明明就在眼前,卻像隔著一整個世界。
    「糖渣嚼破三千界,
    井水嚐空十二因。」
    他的聲音很輕,卻震得白霜道心一顫。
    "你的劍呢?"她問。
    此刻他掌心托著陪伴了他六千年的本命劍【七絕古劍】,劍影倒映在凍土上。
    "你……"
    話音未落,陸歸塵突然輕笑,五指一鬆——
    "叮——"
    劍與劍影當空相撞,碎作漫天星雨!
    星光灑落處,白霜看見:
    苦修千年的寒髓體,竟似他掌中半融的冰糖。
    自己斬碎天罰的劍氣,在他眼中不過是童子堆雪;
    陸歸塵抬眸,眼底映著井水微瀾:
    「劍底原無一物存,
    何須更向劍頭尋?」
    白霜怔住。
    "你……"
    白霜的喉嚨突然湧上腥甜。
    她修了六千年的渡劫道體,此刻竟在顫栗。
    指尖撫過劍柄上九重雷劫劈出的焦痕,那是她才斬落的天罰證明。
    可為何此刻,她握過天威的手,卻在發抖?
    "陸歸塵。"她喚他,聲音比劍鋒更利,
    "你的道呢?"
    陸歸塵右手浮現伴生的【摩尼珠】,那個燃燒壽元和靈石就能幫他推演無上功法神通的混沌至寶。
    突然他手一握,摩尼珠化作大白毫光朝銀河星空深處射散消泯。
    「此身元是菩提樹,
    何事塵埃染素襟?」
    摩尼珠的萬道大白毫光,竟似他幼時吹散的蒲公英。
    "你……"白霜的喉嚨發緊,渡劫期的真元突然在經脈中逆衝,"你化去千年道行,就為了這個?"
    染缸旁的男子抬頭,已返鴉青的霜發,發梢沾著未幹的井水。
    他笑了笑,指向自己空蕩的丹田:
    "道在這裏。"
    白霜突然看見——
    他指尖掠過處,靛藍染汁倒映出三千大千世界;
    他呼吸間,井水泛起《藥師經》的梵文漣漪;
    他足尖前的雪地上,螞蟻正搬運著半粒茯苓糕屑,糕屑上歪歪扭扭刻著「給三叔公下酒」。
    陸歸塵抬頭,看見白霜的道袍無風自動,周身靈氣紊亂——那是道心將崩的征兆。
    “為什麽?!"
    "轟——"
    渡劫期的真元突然逆衝,白霜踉蹌後退。
    "噗——"
    她猛然咳出一口心頭血濺在挽月劍上,凝成紅梅,每瓣都映著:
    「雪魄霜魂煉未真,
    六千劫火烙劍痕」
    道體寸寸龜裂,雪山般的靈力從裂縫中噴湧而出。
    裂紋中滲出的不是血,而是凍結了六千年的雪山寒髓,她修了六千年的【寒冰道】,此刻竟在崩塌。
    "白霜。"
    他輕聲喚她,聲音像井水般平靜。
    "你走的路沒錯。"
    「世間無限丹青手,
    一片傷心畫不成。」
    "沒錯?"白霜的劍哐當落地,她指著染缸,指著那些糖渣,聲音嘶啞,"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道?!"
    陸歸塵拾起她掉落的劍,輕輕拂去劍穗上的冰晶。
    「道心本似秋潭月,
    何事風波起萬層?」
    "這是見山還是山的道。"
    他指向染缸:"你看這靛藍,當年我隻當它是染料,如今卻看見三千大千世界在其中流轉。"
    又指向井台:"那口井,從前不過是取水之處,現在我能嚐出每一滴水的輪回滋味。"
    最後指向自己空蕩的丹田:"這裏曾經裝著練氣、築基、金丹,現在裝的是母親塞的糖,父親量的衣,三叔公醉後的笑。"
    白霜的瞳孔劇烈收縮,真元反噬更甚,嘴角又溢出一縷血絲。
    陸歸塵突然伸手,用沾著糖渣的指尖,點在她眉心。
    "你感受一下。"
    刹那間,白霜看見:
    ——自己苦修千年的雪山劍意,在陸歸塵眼中化作童子堆的雪人;
    ——引以為傲的寒髓體,不過是他指尖將化未化的麥芽糖;
    ——最得意的"斬情"境界,竟是他母親縫衣時針腳裏漏出的一線天光。
    "這...這..."白霜踉蹌後退。
    陸歸塵收回手,笑了:"你看,你的道還在,隻是因緣未到。"
    陸歸塵的指尖點在她眉心,糖漬混著血絲畫偈:
    「勸君且咽醍醐血,
    甜到無時方是春。」
    他拾起地上帶血的茯苓糕,掰成兩半,遞給她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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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比你早一步看見糖渣裏的三千界,但你終會明白——"
    "雪山該化時自會化,劍該鈍時自會鈍。"
    白霜怔怔接過那半塊沾血的糕,突然發現:
    自己紊亂的真元,不知何時已化作醍醐,正在經脈裏靜靜流淌。
    遠處,貨郎的撥浪鼓聲穿過風雪而來。
    陸歸塵轉身走向染坊,背影普通得像個凡人,聲音卻清晰傳來:
    "等你嚐出這糕裏的甜時——"
    "便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最後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
    陸歸塵拂袖,漫天星雨忽如流螢匯聚,將白霜包裹成繭,並折枝為筆,蘸著她未幹的血,在雪地寫道:
    「若見諸相非相時,
    滿目青山是舊知。」
    晨鍾傳來。
    陸歸塵的身影淡在霧裏,餘音卻清:
    「歸來笑撚白梅花,
    猶是當年未嫁時。」
    白霜恍惚看見——
    自己斬斷的法則,原是娘親未縫完的平安符紅線。
    "哢嚓!"
    星繭破碎,她手中多了一物:
    半塊凍著星光的麥芽糖,糖紙上歪歪扭扭寫著——
    "給霜丫頭補身子"
    白霜低頭,看著掌心的半塊茯苓糕和麥芽糖。
    糕上的血跡,不知何時已凝成一個小小的"道"字。
    她突然想起六千年前,自己還是13歲少女時,曾為救瀕死的陸歸塵,舍命闖九幽。
    原來道心從未崩。
    隻是甜得太深,忘了滋味。
    白霜垂眉,見掌心落雪已化作糖晶,映著兩句偈:
    「等閑識得春風麵,
    萬紫千紅總是春。」
    世間多少修真客,
    不識染缸貝葉紋。」
    貨郎的撥浪鼓聲近了。
    星光突然暴漲!
    白霜的雪發無風自動,額間浮現【渡劫後期】的星紋;
    東門截雲的冰雕"嘩啦"碎裂,元嬰蛻變成【化神金身】;
    圍觀修士們集體盤坐,頭頂冒出【頓悟】的白煙,紛紛跨越了一個大境界。
    陸歸塵的身影在晨光中慢慢淡去,唯有詩句凝在染缸沿:
    「裁布刀量七寸墳,
    撥浪鼓震九霄文。」
    當最後一粒雪落在她唇上時,遠處傳來童子拍手唱:
    "雪山該化時自會化呀——"
    "劍該鈍時自會鈍......"
    “劍鈍啦——雪化啦——"
    "染缸裏的貝葉經開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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