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每年送酒,我卻連她名字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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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心鏡前。
    七歲的孩子踮起腳,望著鏡中模糊的婦人身影。
    "焚了它,你才能活。"黑袍長老將繈褓裏的家書遞到燭火上。
    火舌舔過"吾兒勿念"四個字時,鏡子突然清晰——他看見那婦人正在哭。
    後來他總做同一個夢:
    夢裏他拚命拍打鏡麵,卻眼睜睜看著火焰吞沒母親最後的筆跡。
    醒來時掌心全是血,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指甲嵌進肉裏是不痛的。
    築基那日,好友拉著他看崖底新開的優曇花。
    "聽說這花百年一現,像不像..."少年話音未落,他感受到背後長老的目光。
    推下去的瞬間,他看清好友眼裏竟帶著笑。
    直到三百年後,他在宗門秘卷裏讀到:
    "殉道人需自願赴死,眼中帶笑者最佳。"
    那晚他抱著寂寥琴坐在崖邊,彈到第七根弦崩斷時,突然想起——
    自己已經忘了好友的名字。
    金丹出關那日,大雪封山。
    洞府外堆著厚厚的紙灰,風一吹就露出半截焦黑的"奠"字。
    他徒手扒開灰堆,找見一塊沒燒盡的靈牌。
    上麵寫著"林師妹",可他怎麽都想不起這是誰。
    隻隱約記得有人總在冬至給他送桂花釀,酒壇上貼著"師兄保重"。
    空心燈那夜亮如白晝。
    現在他站在心魔劫裏,對麵是七歲的自己。
    孩子舉起問心鏡:"你忘了娘親的樣子,忘了阿晟怎麽死的,忘了誰給你送酒..."
    "可為什麽——"鏡麵突然碎裂,無數碎片裏映出他雪白的頭發,"你偏偏忘不掉那種孤獨?"
    他大笑著一劍劈碎幻境,卻聽到識海裏響起陌生的聲音:
    "當你不再感到孤獨,才是真正的..."
    後半句話消散在風雪中。
    煉虛雷劫降臨那日,啞巴仙鶴突然啄開禁言咒。
    "他們騙你的!"仙鶴在雷聲中炸成血霧,"根本沒有絕情大..."
    最後一道天雷劈下時,他下意識去摸腰間的空心燈。
    燈不見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五千年沒點過燈了。
    雪落滿肩的時候,他忽然想起該給誰留一杯酒。
    可崖邊石桌上,早已擺著個積滿冰霜的酒杯。
    杯底刻著小小的"孤辰"二字。
    後來修真界流傳:
    有個白發修士總在冬至出現,給不同墳塚燒同樣的紙錢。
    紙灰上永遠隻寫兩個字——
    "忘了"
    戰場上,東門聽雪:保持揮劍姿勢,但瞳孔倒映著幻境。
    孤辰散人:冰龍纏繞右臂,正在選擇性吞噬某些片段
    當走馬燈幻境燃燒到最熾烈時—
    東門聽雪的赤凰劍與孤辰散人的冰龍同時刺穿對方心髒,卻在接觸瞬間:
    劍鋒化作哥哥塞來的蜜餞糖紙。
    冰龍變回少年時沒送出的木雕小雀。
    爆炸能量突然坍縮成一顆紅豆大小,隨即衝擊波震蕩方圓千裏。
    金焰衝天,東門聽雪涅盤重生,煉虛巔峰威壓席卷八荒。赤凰劍重鑄,火蓮托舉,她如女帝臨塵。
    孤辰散人寒眸一凜,結印暴喝:
    “孤鸞逆命!”
    冰晶自體內炸開,記憶飛速消散——
    每遺忘一段過往,氣息便暴漲一分!
    兩人未動,天地已崩。
    蒼穹裂為火海與冰獄,遠古戰場遺跡從地底升起。
    東門聽雪劍指孤辰:“值得?”
    他抬眸,發梢化冰:“你我,本就同類。”
    兩道身影對撞刹那——
    世界,白了。
    孤辰散人指尖劃過空心燈,七道幽火驟然亮起。
    “七情寂滅!”
    空心燈驟然分裂七盞,環繞東門聽雪旋轉,每一盞都映出她記憶的碎片——
    喜:哥哥偷偷往藥包裏塞蜜餞,火焰瞬間吞沒畫麵;
    怒:她屠滅仇家滿門時,天雷劈落;
    憂:寒風卷起,浮現她獨坐城主殿的孤寂;
    思:泥土翻湧,埋葬她十四歲那年的回憶;
    悲:淚海滔天,哥哥的屍體在血擂上漂浮;
    恐:陰影中伸出無數雙手,拽向她;
    驚:白光炸開,定格她初見東門截雲時的慌亂。
    七情焚燒,東門聽雪眼神逐漸空洞,渾身呈道韻潰散趨勢。
    就在她即將沉淪時——
    “娘。”
    幻境深處,忽然傳來東門截雲嬰兒時的笑聲。
    那笑聲純粹,未被任何情感沾染。
    她猛然睜眼,赤凰劍爆發出最原始的火光——
    “截雲......!”
    一劍斬碎空心燈!
    孤辰散人悶哼後退,七燈反噬,嘴角溢血。
    東門聽雪金焰焚天,冷冷道:
    “孤辰,你的燈——”
    “照不亮我的路。”
    兄妹情與母子念,終究破了他的無情道!
    天地驟然寂靜,所有法則、靈力、道韻——全部坍縮為一點。
    東門聽雪忽然垂眸,想起陸歸塵遞來那碗粗茶時的笑。
    赤凰劍抬起,無火無光,隻一道最樸素的橫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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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劈開了:
    時間延緩劍速比思維更快)
    神識壓製返璞歸真,無可抵禦)
    領域控製劍鋒所過,萬法退避)
    他大笑,白發染血,孤辰劍分化三千六百道寒芒,每一劍都裹挾著絕情道則,天地化作萬丈冰崖壓下!
    ——卻在觸及那樸素劍光時,驟然崩解。
    不是被擊潰,而是如雪遇陽,自行消融。
    東門聽雪踉蹌落地,華服盡碎,露出內裏粗布麻衣——那是哥哥當年給她買的最後一件衣裳。
    孤辰散人單膝跪地,法寶盡毀,卻仰天大笑:
    “我輸了...我悟了!”
    “有情極致是無情...無情極致,原來是有情!”
    他染血的手指撫過殘劍,冰晶淚滴墜地:
    “這一世...我錯了。”
    東門聽雪拾起他掉落的空心燈,輕輕一吹——燈盞亮起溫暖火光。
    所有破碎的法寶殘片懸浮成星河,照亮兩人之間的萬丈深淵。
    陸歸塵在觀戰台輕笑,茶水溫熱依舊。
    諸天光幕震顫,萬界修士屏息。
    東門截雲站在山巔,投影的罡風割裂他衣袍。
    光幕突然閃現殘影——
    鬼見愁的鐵鉤假肢劃過擂台血字「截雲」,每一筆都引動他血脈灼燒。
    諸天嘩然,有老者驚呼:"是血親因果映照!"
    當母親七情被焚時:
    他左臂突然浮現冰霜遺傳自“舅舅”的寒毒發作)
    懷中粗布香囊炸裂,露出半塊沾血的蛟龍逆鱗童年"護身符"真相)
    諸天投影突然卡頓,唯他看清母親襤褸衣衫下——
    那件打著補丁的舊衣,正是光幕裏少女東門緊抱嬰兒時所穿!
    樸素劍光斬破萬界的刹那:
    所有投影同步爆閃,合體期以下修士們抱頭慘叫;
    唯東門截雲站立處升起金光,腳下浮現父親戰死那日的擂台陣紋。
    他染血的拳頭突然被溫暖包裹母親隔空傳來的涅盤餘溫)。
    他跌坐在地,看著光幕裏母親回眸。
    諸天寂靜中,突然有嬰兒啼哭聲響徹寰宇——
    是四千年前那個雨夜,被東門聽雪親手斬斷的因果,今日終於接續。
    身後枯樹開花,每一朵都是糖紙折的鳳凰。
    諸天光幕驟然熄滅,萬界陷入刹那寂靜——
    某個小世界的桃花突然停止飄落;
    茶樓說書人手中的醒木懸在半空;
    稚童指著天空"咦"了一聲,被母親慌忙捂住眼睛。
    三息後,光幕碎成億萬螢火。
    修真老怪手中棋子化作齏粉,卻盯著指間一縷纏繞的金紅發絲像極了當年那個送藥少女)。
    戰場遺孤懷中殘缺的布娃娃突然滲出蜜香她不知道這是九轉還魂丹的味道)。
    青樓琴師冰弦"錚"地自斷,抬頭時淚已結冰像某個白發劍修的習慣)。
    藥鋪櫃台後,老掌櫃無意識摩挲著缺角的糖罐。
    某座無名碑前,祭酒突然從"喜"字壇變成"殤"字壇。
    星海中漂流的三百具冰棺,同時浮現血色"贖"字。
    當東門聽雪拾起空心燈的瞬間——
    萬界所有燃燒的火焰突然垂直向上,正在結冰的湖麵開出火蓮,剛咽氣的幼狐眼角綻開一朵金紋花。
    沒有歡呼,沒有歎息,隻有某個小乞丐看著掌心突然出現的蜜餞,不知所措地哭了。
    陸歸塵輕歎一聲,指尖輕點麵前茶盞。
    茶水泛起漣漪,倒映宇宙無數光年諸天萬界。
    凡人仰頭望天的農夫眨了眨眼,繼續低頭耕作,隻記得天邊似有虹光閃過。
    正在論道的煉虛大能突然語塞,皺眉思索片刻,轉而談起丹道心得。
    山間靈狐茫然四顧,爪下蜜餞不知何時化作普通野果。
    某位創世神指尖法則微滯,卻隻當是天道自然流轉,未覺異樣。
    諸天萬界,無論生靈強弱,記憶如被輕紗拂過,隻餘戰鬥餘韻,不存故事因果。
    時間長河微微蕩漾,東門聽雪與孤辰散人的過往被摘出,化作一縷青煙,散入虛無。
    因果線斷裂又重組,無人察覺異樣,仿佛一切本該如此。
    天道法則試圖追溯,卻如觸無底深淵,最終歸於沉寂。
    陸歸塵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眸光淡然。
    茶煙在唇齒間轉涼時,他忽然記起——
    東門聽雪曾將半塊蜜餞塞進他手裏,指尖沾著血。
    “噓。”她那時說,“甜的要藏好,別讓天道看見。”
    孤辰散人腕間的冰龍突然一顫。
    ——像極阿晟墜崖那日,他徒手捏碎的那朵優曇。
    四千年來,每逢花開,他便閉關。
    不是悟道,是怕聽見笑聲。
    他們心照不宣地沉默。
    像兩個盜火的囚徒,把偷來的記憶
    含在舌下,
    煉成
    最毒的劍,
    最甜的鴆。
    ——真正的深情,從來不必喧嘩。
    ——最痛的記憶,往往靜默如雪。
    “此戰,當為傳說。”
    “故事,便不必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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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法則如煙散去,萬界光幕化作流螢點點。
    天道的光幕消散後——
    寒煞宗弟子勾肩搭背走過賭坊:
    "聽說沒?前些年有人押中一場驚天賭局!"
    "嗐,運氣罷了,連長相都記不清了。"
    白霜挽月劍突然低吟,她蹙眉望向虛空:
    "我似乎……欠誰一杯茶?"
    這念頭如雪沾袖,轉瞬消融。
    蘇夜歌的琴匣裏,無端多了一粒山楂核。
    她拈起端詳半晌,搖頭失笑:
    "定是哪個賭鬼落下的。"
    而在最熱鬧的長街轉角,
    賣糖葫蘆的老漢咬破最後一粒山楂,
    酸甜滋味漫開的刹那,
    他忽然忘了自己為何駐足。
    天穹之上,
    天道默默抹去了賭盤最後一枚籌碼。
    從此——
    驚天賭局成了市井傳說,
    執棋者成了路人甲。
    唯有糖葫蘆的竹簽尖上,
    還沾著一點星屑般的甜。
    東門截雲怔然,心中莫名空落,卻不知為何。
    孤辰散人起身,冰眸微閃,似有所感,卻又轉瞬即逝,唯有悟道記憶未消失。
    東門聽雪低頭看著掌心,一縷熟悉又陌生的溫度悄然消散。
    諸天萬界,眾生繼續前行,無人知曉曾有怎樣的愛恨被輕輕抹去。
    陸歸塵他拂袖起身,茶盞無聲碎裂,化作星光點點。
    “大道至簡,眾生如塵。”
    “記得戰鬥,足矣。”
    身影漸淡,如融於天地,又似從未存在。
    天穹忽然泛起漣漪,似有億萬星辰垂落成簾。
    一道無悲無喜的道音,如清泉流過萬界眾生的心田——
    那隻在賭坊屋簷下瑟瑟發抖的雪貂,爪中突然多了一枚溫熱的鬆果——正是它凍死在去年寒冬的幼子最愛的品種;
    青丘老狐仙顫抖著展開突然出現的繡帕,上麵歪歪扭扭繡著"祖母安康",針腳與三百年前失蹤的小孫女如出一轍;
    幽冥血海中,一柄殘劍突然發出嬰啼,化作玉鐲套在孟婆腕間——正是她輪回百世都未能尋回的女兒胎發所化;
    某宇宙主宰掌心的天道饋贈竟是一抔黃土,觸及瞬間浮現愛徒轉世百世的足跡——最後一世正在他洞府門前掃地。
    魔界至尊得到的是一壇"醉生夢死",飲下才知這是他曆劫時,那個為他擋天劫而魂飛魄散的凡人書生釀的。
    賭贏的南海龍王,龍角上突然纏繞著一縷熟悉的海草——正是他年少時,為救心愛蚌精自斷龍角時沾染的那根。
    某位押注孤辰的劍仙,本命飛劍突然開始背誦《莫生氣》全文。
    偷押平局的月老,手中紅線全都打成了蝴蝶結。
    賭坊老板的金算盤長出小腳,蹦蹦跳跳追著要債的鬼差跑。
    某位仙帝珍藏的"永生茶"突然開口:"其實我是你道侶最後一世種的"!
    妖王的第九條尾巴開始直播帶貨:"家人們,這就是當年斷情劫時掉的毛"!
    妖尊的坐騎麒麟突然化作繡花鞋:"主人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破碎的星河如倒卷的畫卷,湮滅的星辰似晨露重凝。
    當眾人回神,隻見:
    陸歸塵的茶盞中,一片茶葉正演繹著方才的驚天之戰。
    東門截雲衣襟上,不知何時多了幾道像極了“舅舅”拳痕的皺褶。
    孤辰散人腳下,一朵冰晶蓮緩緩綻放,花心是他少年時最愛的糖人模樣。
    天道最後的餘韻化作漫天流螢,每一隻都銜著半句未盡的詩。
    隱隱約約,有大能聽見宇宙低語:
    「冰穹為盅倒扣,星骸作骰——
    萬古一擲,濺起蒼生哭。
    有斷指拈糖霜,補山河裂隙,
    糖絲垂落處,縛盡蝴蝶骨。
    赤凰劍穗凍僵,玉珠咳血,
    某年雪夜,有人塞蜜餞,
    說“殺魚濺的腥”,忽凝作冰蝶,
    棲在空心燈,焚盡未寄帖。
    莊家拂袖掃落,茶煙與契,
    四千劫灰,飛旋如頓筆。
    截雲笑響墜地,碎成春蠶絲,
    纏住某顆將亮的晨星——
    歎!歎!歎!
    魄凝弦,赤凰焚羽,俱入劫波數。
    糖衣裂帛,玉珠噙血,暗繡舊年眉嫵。
    最愴然——金箔裹骨,笑渦凍作晨露。
    四千劫冷,截雲聲碎,劍底銀河逆溯。
    空心燈昏,茶煙蝕契,抹卻前塵簿。
    至強不過,莊家掌隙,一粒飄搖劫絮。
    剩多少未燼溫柔?風中化羽。
    黑天賭瘦骨,萬億擲一哭。
    糖霜剜舊痂,冰火煎新戮。
    玉珠啖前塵,茶煙裂帛速。
    截雲破局時,萬界皆殘局。
    莊家攤開手——
    掌中劫灰燼,
    忽化漫天雪。
    雪落無聲處,
    絮與雪,
    俱空。」
    七千年後,某座荒廢的古觀裏,一名小修士拂去塵灰,拾起半頁殘卷。
    殘卷之上,墨痕淡褪,唯餘兩道交錯而過的劍痕與琴紋,如宿命相斬,又似因果相纏。
    他指尖輕觸,忽覺一縷甜意滲入靈台——
    像是有人隔著光陰,往他唇間遞了一顆蜜餞。
    卷角幾行小字,已被歲月蝕得模糊:
    「天裂處,見真章。」
    「萬修爭睹,皆言莊家不過一茶客。」
    「唯有糖霜記得,曾有星辰墜於賭盤。」
    修士怔然,心口無端一疼。
    恰有風來,卷上墨跡如煙散盡,連那「糖霜」二字也化入虛空。
    與此同時——
    某處不可知之地。
    一粒山楂核自虛空墜落,穿過層層界域,最終滾入凡塵。
    人間無名小城。
    賣糖葫蘆的老漢彎腰拾起那顆突然出現的山楂,指尖微顫。
    "怪事…這核上怎還沾著糖霜?"他嘀咕著,順手將它埋進路邊土裏。
    三日後,土中抽出一株火紅的花,花瓣上凝著星屑般的甜。
    童子嬉笑:"老伯,你這花兒比糖葫蘆還甜!"
    老漢眯眼望天:"許是…哪位仙家落下的零嘴兒。"
    風過長街,滿城飛花忽如赤凰振羽。
    而眾生抬頭,隻見尋常暮色,無人問那賣糖葫蘆的老漢——
    為何他總在冬至日,留一串糖葫蘆放在無碑墳前。
    也無人憶起七千年前——
    曾有人以天道為盤,眾生為注,落下一子,而後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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